三天后的清晨，薄雾如纱，尚未散尽。杨戬推开厢房木门，踏入凝着细密露水的后院。古柏枝叶在晨风中轻摇，露珠坠地，溅起清响。

老者正从廊下转出，一眼望去，竟有瞬间的怔忡。

但见那立于院中的年轻人，身姿挺拔如松迎晓风，静立时自有渊渟岳峙之气度。晨光熹微，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清俊绝伦的轮廓。眉飞入鬓，目若朗星，即便此刻气息内敛，那深邃眼底也似蕴着亘古寒星，清冷锐利，顾盼间自有不容逼视的威仪。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一身素色内衬更衬得他肤色如玉，却又并非文弱，那宽松衣物下隐约可见匀称而蕴藏着磅礴力量的肌理线条。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散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之气。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其额间一道极淡的竖痕，虽未睁开，却已隐隐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仿佛内藏乾坤，能洞彻虚空万物。

“好一个龙章凤姿、丰神俊朗的非凡人物！”老者心中暗赞一声，“这般品貌气度，莫说尘世难寻，便是遐想中的仙君，恐怕亦不过如此。”

只见杨戬于院中展臂起势，演练功法。其动作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掌风带动气流，引露珠环绕，化水膜蒸腾，周身隐隐有淡金光芒流转，与朝霞晨雾交融，竟似画中仙人临凡，一举一动皆暗合天道自然，赏心悦目之余，更透出一股深厚无比的根基与凛然不可犯的正气。

待他功行圆满，敛息收势，老者才端着汤药走上前，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年轻人不仅是好根基，更有这般非凡气宇，龙章凤姿，世所罕见。观你行功，如睹松风明月，浑然大成，想必出身必定不凡。”

杨戬谦逊道：“老先生过奖。”老者捻须微笑，眼中赞叹未褪：“非是虚言。老夫活了这般年岁，所见才俊如过江之鲫，然如阁下这般根基深厚、气度天成者，实属首见。”他话语诚恳，心中却愈发好奇这年轻人的来历。老者声音从廊下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目光却落在院中青石板上——那水汽蒸腾后留下的痕迹边缘，竟隐隐泛着一层极淡金芒，在晨光下流转不定。他看向杨戬收势时那沉稳如山岳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与赞赏。

老者走上前，将药碗递出。

杨戬接过，碗壁温热直透掌心，与体内残余的功劲隐隐相合。“连日叨扰，多谢老先生。”他饮尽汤药，将碗递回，沉吟片刻，抬眼直视老者，神色坦诚，“在下有一事，需向老先生言明。”

老者目光微动，示意他说下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腰间那串光滑的菩提子。

“我非此界之人。”杨戬语声平稳，却字字清晰，目光扫过院外街巷中穿梭的钢铁车辆与远处天际掠过的飞机，“于此间风物，诸多陌生。诸如无马之车、翱翔铁鸟、夜放光华之器，皆不解其理。”

他略一顿，语气转沉，隐带锋锐：“我此番跨界而来，是为追缉一群借不知之器撕裂时空、遁逃至此的截教之徒与重囚。前日臂上之伤，便是穿越彼等所辟裂隙时，被其中肆虐的混沌煞气所蚀。”

老者捻动菩提子的手指猛地一滞。两年前那个紫电撕裂夜空、异气弥漫的夏夜景象，骤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声音不由得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你臂上伤痕的气息…老夫此前便觉有异，竟真与两年前天际莫名出现的那道紫黑裂口同源？此事…莫非当真…”

杨戬心头一凛，截教众魔竟可能更早来到此界？难道这时间裂缝也有像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道理？

老者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震动，神色变得复杂而审慎。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寸：“杨小友，非是老夫不信你。只是此事关乎重大，牵扯甚广，老夫需得亲自往终南山一行，拜谒山中隐修的守一真人。真人乃我云渺派前辈，曾参与调查过两年前之事或许知晓更多内情。”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向杨戬，解释道：“终南山深处地脉特殊，灵炁紊乱，自古人迹罕至。尤其是守真道友清修的无妄谷，更有上古遗留的禁制，凡电子器械入内皆失其效，另门规森严，若与小友同去恐生变数，此乃其一。其二，老夫虽觉小友所言非虚，但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其中关节，老夫仍需向守一真人求证，方能尽释心中疑虑，稳妥行事。”

老者的语气愈发恳切：“再者，小友你伤势未愈，跨界而来耗损甚巨，正是需要静心调养、稳固根基之时，实在不宜再随老夫长途跋涉，徒耗心神。若是因此影响了恢复，甚至留下隐患，反倒是老夫的罪过了。”

杨戬望老者坦荡而蕴含忧色的目光，知此事牵连已深，便郑重颔首：“老先生深恩，戬铭感五内。”

老者摆摆手，眉宇间忧色未散，终南山之行与眼前这桩跨越两界的祸事，皆系于心。一滴晨露自古柏叶尖滑落，“嗒”的一声轻响，砸在青石板上，碎成数瓣，仿佛在为这场悄然降临的风波，敲响了微不可闻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