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视察”，让刘安彻底绝望了。

他原本以为，胶西王府再怎么破败，好歹也有点家底。

结果呢？

三亩薄田，还被程家霸占了一半。

剩下的一亩半，全是盐碱地，连草都长不好。

至于所谓的“封地百姓”，总共就七八户人家，全是逃荒来的流民。

看到他这个“世子”，不是跪地求饶，就是抱着孩子躲得远远的。

“这就是我的王国？”

刘安坐在一块破石头上，望着眼前的荒凉景象。

夕阳西下，远山如黛。

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难听的叫声。

“世子，咱们回去吧。”

老王叔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天快黑了，路不好走。”

刘安点点头，站起身来。

反正看不看都一样。

都是绝望。

回到王府，他直接倒在草堆上，开始怀疑人生。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望着屋顶的那个大洞，心情沉重得像铅块。

“上辈子996累死，这辈子要饿死。”

“老天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老王叔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

“世子，先吃点东西吧。”

刘安接过碗，机械地往嘴里送。

还是那种清汤寡水，几粒米在碗底孤独地沉睡。

“王叔，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吗？”

“当然有！”老王叔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世子您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刘安苦笑。

聪明有什么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现在就是一个空有满腹现代知识，却连启动资金都没有的穷光蛋。

制盐需要场地和人工。

酿酒需要粮食和器具。

做肥皂需要油脂和碱。

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有。

“算了，继续躺着吧。”

他重新倒在草堆上，闭上眼睛。

“反正做什么都没用。”

接下来的两天，刘安彻底进入了咸鱼模式。

吃饭、睡觉、发呆。

偶尔和三个老头打打牌，输了也懒得弹脑壳。

“世子，您这样下去不行啊。”

李师傅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忧心忡忡。

“还有六天，程家的人就要来了。”

“来就来呗。”

刘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

“反正这破地方也不值三千贯，让他们拿去好了。”

“可是世子...”

“别说了。”

刘安摆摆手，“让我安静会儿。”

三个老头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这位世子，似乎真的放弃了。

---

第三天傍晚，奇迹发生了。

晚饭时间，破旧的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小块肉。

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但在这个家徒四壁的王府里，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刘安瞪大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荤腥了。

“王叔，这是哪来的？”

老王叔笑得合不拢嘴。

“世子，您猜猜？”

“我哪知道。”

刘安咽了咽口水，“快说，急死我了。”

“是老奴运气好！”

老王叔兴奋地说道，“今天上山采药，碰到一只摔死的野鸡，老奴就拿去跟猎户老刘换了这块肉。”

“真的？”

刘安有些怀疑。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当然是真的！”

老王叔拍着胸脯保证，“老奴还能骗世子不成？”

“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饥饿战胜了理智。

刘安抓起那块肉，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肉质有些老，但对于饿了很久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他吃得满嘴流油，幸福得快要哭了。

“好吃！太好吃了！”

“王叔，你也吃点。”

“老奴不饿。”

老王叔笑眯眯地看着他，“世子您多吃点，长身体呢。”

刘安也没多想，三下五除二就把肉吃光了。

吃完后，他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王叔，明天还有吗？”

“这个...”

老王叔支支吾吾，“看运气吧。”

---

第二天一大早，刘安就被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看到老王叔正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什么。

“王叔，你在找什么？”

“没...没什么。”

老王叔慌张地摆手，“世子您继续睡。”

刘安坐起身，仔细观察老王叔的表情。

这老头明显心虚。

“你到底在找什么？”

“真的没什么。”

老王叔越说越心虚，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刘安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天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老王叔总是摸一个小布包。

那是老王叔最珍贵的东西，平时从不离身。

“王叔，你的小布包呢？”

老王叔的脸瞬间白了。

“什...什么小布包？”

“就是你经常摸的那个，里面装着什么宝贝的。”

“我...我...”

老王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师傅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场面，他叹了口气。

“世子，您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

刘安站起身，“到底怎么回事？”

李师傅看了看老王叔，又看了看刘安。

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昨天的肉，不是什么野鸡换来的。”

“那是什么？”

“是王叔把他母亲留下的玉佩，拿到城里当掉了。”

刘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什么？”

“那块玉佩，是先王御赐的。”

李师傅的声音有些哽咽，“是王叔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为了给您买那块肉，他把玉佩当了。”

刘安感觉天旋地转。

他看向老王叔，只见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低着头，不敢看他。

“王叔...”

刘安的声音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王叔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

“世子，您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老奴看着心疼。”

“就想着，哪怕当了这块玉佩，也要让您吃顿好的。”

“可是那是你母亲的遗物！”

刘安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世子比什么都珍贵。”

老王叔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老奴这条命都是先王给的，现在先王不在了，这条命就是世子的。”

“别说一块玉佩，就是这条老命，老奴也愿意给世子。”

刘安看着老王叔那双浑浊但真诚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起昨天老王叔那讨好的笑容。

想起他说“运气好”时的兴奋表情。

想起他催促自己“快吃”时的慈爱眼神。

原来，这一切都是演戏。

为了让他吃得心安理得，老王叔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而他，竟然毫不怀疑地信了。

还吃得那么香。

“我...”

刘安想说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转身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夜空中，星星很亮。

但他的心情，却比夜还要黑暗。

他想起了上辈子。

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人关心他吃没吃饭，穿没穿暖。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

习惯了冷漠。

习惯了没有人在乎的生活。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当有人真心关心你的时候，那种温暖会让你忘记所有的痛苦。

当你发现这份关心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的时候，那种愧疚会让你痛不欲生。

“你吃的不是肉...”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是老人的心啊，刘安！”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愧疚。

他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刘安，你还是人吗？”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但更让他清醒的，是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火焰。

不是愤怒。

是决心。

他回头看了看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里面，三个老头正在担心地看着他。

他们的眼中，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丝希望。

“程家是吧？”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这次，我跟你们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