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晓三人一路下山,晨曦映照下的青石小道上,雾气未散,露水打湿鞋面,风里夹着炊烟气息,仿佛昨夜血光厮杀只是场梦。 “呼——终于不用盯着山贼臭脸了。”周通长长吐了口气,扛着铁棍摇头晃脑,“破晓啊破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找个酒楼,犒劳犒劳自己?昨晚那一战,我可憋坏了。” 林破晓咧嘴一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喝酒可以,但你得请。毕竟你那一棍子,可没打到雪魁狼,光吓得自己眼珠子都快掉了。” “呸!”周通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我这是养精蓄锐,留着力气保护你们两个。再说了,真要拼命,我也能拼命,你可别小瞧我。” 许文走在一旁,白衣仍旧整洁,书卷气息淡淡,他淡淡一笑:“拼命啊,周通你是拼得起,但能不能拼出结果就是另一回事。要知道,破晓昨晚那几刀,已经算半步宗师气度,你若硬上,怕只剩一具肉骨头了。” 周通立刻不服,嚷嚷道:“什么叫半步宗师!他不就是运气好?刀劈出去,狼没躲开罢了。要我说,还是我铁棍稳。” 林破晓笑得前仰后合,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先找酒楼再说。我昨晚血都快流干了,现在饿得肚子贴后背。再不吃点东西,怕真要先饿死。”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山下小镇。镇子名为“柳川”,本不算大,却因青狼寨覆灭而格外热闹。街上行人纷纷议论,酒肆茶楼皆满座,说书人拍案惊奇,故事一个比一个玄乎。 “青狼寨三百喽啰,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有人说是天上掉下一颗火星,直接把寨子烧了!” “胡说,明明是神兵出世,刀光一闪,青狼寨灰飞烟灭!” “我听说,是九州某位隐藏的天命之子出手了!” 林破晓听得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对周通小声道:“瞧见没?昨晚我们拼命搏杀,到他们嘴里,变成神兵自己跑去砍人了。” 周通翻白眼:“这就是江湖啊,谁真在乎真相?有个传说听着热闹,比三条命拼出来的实在还值钱。” 许文点点头:“这就是气运。传说越多,气运越盛。昨晚那一战,虽无人知道是你,但这股气运,已暗暗加持在你身上。” 林破晓心中一震,若有所思。昨夜雪魁狼的眼神,今日人们的传言,似乎都在暗示,他的命运,远不是一个落魄小子能左右的。 酒楼就在街角,朱漆大门,酒旗迎风招展。周通二话不说,扛着铁棍闯进去,拍桌子大喊:“小二,上好酒,来一桌大肉!爷们儿要喝个痛快!” 林破晓与许文对视,无奈摇头,跟着进了酒楼。 —— 酒楼内热闹非凡,说书人正在拍案高喊:“只见那位神秘刀客,手中一刀,刀光横天,青狼寨数百喽啰,顷刻间首级滚落!此刀,名为——天命刀!” “啪啪!”台下掌声雷动。 林破晓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咳嗽不止。周通拍着他背,幸灾乐祸:“破晓,这说的不会是你吧?哈哈,听听,多威风!天命刀啊!” 许文则若有所思,低声道:“天命刀?真是巧合,或者说,并非巧合。” 林破晓脸色一沉,心中微微发凉。昨夜他的残刀,本来黯淡无光,可在生死之际,竟仿佛回应了血意一般,爆发出异样的锋芒。如今这传言,仿佛冥冥中有人在推着他往某个方向走。 “有酒吗?借一壶来喝喝。”林破晓举杯仰饮,酒香辛烈,顺着喉咙滑下,心底那份压抑才缓缓散去。他笑了笑:“既然命要玩我,那我就敬它一壶酒。” 周通笑骂:“你这喝酒的姿势,倒像真有几分大侠风范。” 许文却皱眉,轻声道:“有人盯着我们。” 林破晓微微偏头,果然看见楼角一桌,有几人低声交谈,不时瞥来目光。那几人气息不凡,腰间佩剑,衣着俐落,不似寻常酒客。 周通立刻压低声音:“坏了,不会是青狼寨余孽吧?” “不像。”林破晓眼神微冷,“青狼寨昨夜被屠,那几人气势不凡,更像是……官府中人。” 许文点头:“柳川镇虽小,却是青州必经之地。官府不可能坐视青狼寨覆灭,他们会来探查。昨夜那动静,不可能瞒得住。” 林破晓心中暗骂:妈的,我不过是想喝壶酒,江湖怎么就这么麻烦? 楼角几人低声交谈片刻,终于有一人起身,径直朝他们走来,拱手一笑:“几位好生面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破晓与周通对视,眼神一冷,手已悄然按在刀柄上。 —— 楼上楼下,喧闹声骤然一静。 风声透过酒旗,猎猎作响。 林破晓心里却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笑意。江湖?呵,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那人步伐轻缓,衣袍随风微微鼓荡,眼神却锐利如刀,一开口便笑道:“在下青州巡检司都头——沈凌。三位昨夜可是去过青狼山?” 林破晓手已摸住刀柄,眯起眼睛:“青狼山?那是贼窝,我们一个小镇过客,怎会去那鬼地方?” 沈凌微微一笑,摇头:“你若真是小镇过客,如何会有血腥煞气缠身?昨夜屠杀三百人,刀意至今未散,在下岂会认错?” 话音未落,整个酒楼一静。众人屏息凝神,桌椅间酒香、肉香都仿佛凝固。 周通猛地拍桌子,牛眼圆瞪:“放屁!你哪只眼看见我们杀人了!血腥气?老子昨晚吃的是牛血火锅,能不有血气!” 林破晓心里暗笑,却没急着出声。他发现沈凌语气虽然淡然,但并未立刻下手,显然并非单纯的官差,而是另有所图。 许文此刻站起身来,缓缓拱手:“沈都头,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青狼寨恶贯满盈,覆灭本是天理昭昭。若真要论功过,官府多年未能剿匪,却反而要追究‘屠寨者’,这话传出去,怕难服众吧?” 沈凌眼神一凝,盯着许文,忽然轻声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郎君。你说得没错,官府确实忌惮流言,所以我才来此一问。只不过……” 他目光一转,定格在林破晓腰间那柄黯淡的残刀上。 “你这刀……”沈凌眯起眼睛,“竟能吞噬煞气?莫非就是传闻中的‘残天刀’?” 林破晓心中一震,暗道:妈的,这世上消息也太灵了吧?昨夜才刚刚动刀,今日就传成‘残天刀’了。 酒楼众人哗然,窃窃私语。 “残天刀?那不是古籍里记载的神兵吗?能斩因果,断命运!” “难道就是那小子?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啊……” 周通立刻跳脚:“放屁!这是我兄弟在街边铁铺买的破刀,三文钱一个,劈柴都快断了,神兵?神你个头!” 林破晓忍俊不禁,却依旧按住刀柄,冷冷回道:“沈都头,你既然认定我们屠寨,那要如何处置?” 沈凌眼神闪烁,忽然低声道:“我非来捉拿,而是来相邀。” 林破晓微怔:“相邀?” 沈凌压低声音:“九州动荡,命格将乱,青州必起风波。你若真是天命之子,我奉我家大人之命,请你入巡检司,共谋大事。”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天命之子?哈哈哈,区区巡检司,也配谈天命?” 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十余人鱼贯而入,皆是黑衣劲装,腰佩弯刀。为首之人满脸刀疤,眼神阴冷,声音如铁石相磨:“青狼寨虽灭,但我刀疤林还活着。屠我兄弟三百人,今日要你们血债血偿!” 周通大吼:“果然是余孽!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刀疤林已挥刀冲来,刀风呼啸。林破晓心头一冷,猛地拔刀而出,残刀出鞘,竟发出低沉嗡鸣。 “断刀十三式——第一式,开山!” 只见他脚下一踏,刀光劈落,如劈巨岳,轰然斩下。 “当!”刀疤林双刀交错,竟被一刀震得手腕发麻,倒退三步,眼神震骇:“这小子刀意如此凌厉!” 周通早已杀红眼,铁棍横扫,“给爷死来!”轰然砸碎桌椅,余党惨叫连连。 许文则冷静非常,袖中暗暗甩出一枚墨玉,竟化作一片雾气,将楼上楼下遮掩。他低声喝道:“小心,不止这些人!” 果然,窗外扑入三名黑衣人,手持长索,欲困林破晓。 林破晓心念一动,刀锋逆转,刀意如风暴般席卷。 “第二式,回风!” 刀光盘旋,卷起桌椅碎片,硬生生震碎三道长索。酒楼顷刻大乱,酒坛滚落,酒液洒满地面。 刀疤林见状,心胆俱寒,却仍然狂吼:“给我杀!” 众黑衣人一拥而上,场面混乱不堪。 —— 林破晓呼吸急促,胸口滚烫,他感受到残刀仿佛有生命般在震动。脑海深处,忽然浮现一句低语: “血未尽,刀未醒。” 他愣了一瞬,心头蓦地一震。是谁的声音?是幻听,还是……父亲留下的血滴? 这一瞬恍惚,却险些被敌刀劈中。林破晓猛然回神,怒吼一声,刀意暴涨:“滚开!” 残刀骤然一震,刀光横扫。那一刹那,所有敌人仿佛看见漫天星河坠落,心神骤然失守,纷纷倒退。 刀疤林满脸惊恐,喃喃道:“这……这真是神兵……” 林破晓气息急促,双眼血红,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他知道,这刀有古怪,自己根本驾驭不了多久。 “周通,许文——撤!” 三人一前一后,刀破木窗,纵身而出。 沈凌眼神闪烁,立在原地,并未阻拦,反而轻声呢喃:“天命刀……果然出现了。大人若知,必定震动。” —— 夜风呼啸,三人逃出柳川镇,奔行数里,才在荒野停下。 周通大口喘息,咧嘴一笑:“娘的,刚才真爽!破晓你那一刀,差点连我一起吓傻了!” 许文却凝重非常,缓缓说道:“破晓,你的刀,不简单。” 林破晓抚着残刀,眼神复杂。残刀冰冷,却仿佛在心口烙下火焰。他喃喃自语:“不管命运如何,有酒吗?借一壶来喝喝。喝完再说。” 风声中,少年仰头饮尽葫芦中最后一滴酒。 荒野寂寥,天边星河闪烁,仿佛在注视着这三个初入江湖的身影。 江湖之路,自此真正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