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荒野上的草丛随风摇摆,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林破晓、周通和许文三人,沿着一条偏僻小道一路狂奔,直到奔出数十里,才停了下来。三人气喘吁吁,背后的汗水几乎能拧出水来。
周通大咧咧地把铁棍往地上一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憨笑着道:“娘的,今儿真是活见鬼了!我还以为到酒楼里能安稳吃顿饭,结果又变成满屋翻滚,打得鸡飞狗跳!哈哈哈……不过破晓,你那一刀,啧啧,简直像劈开了天!”
林破晓摇摇头,手里握着的残刀依旧在微微颤动,像是还没完全平息。他把刀插进鞘里,脸色凝重:“你们没感觉到吗?这刀好像……自己会动。”
许文轻轻点头,面色比周通要沉得多,他声音低沉:“不仅是刀动,更像是刀在呼吸。我刚才看你劈出的那一刀,刀光里有星河之影……若不是亲眼见到,我都怀疑自己幻觉。”
周通咧嘴笑,满不在乎地挥手:“管它是星河还是狗屁,反正砍得痛快!我看破晓你以后就叫‘劈星小子’,多顺耳!”
林破晓忍不住笑骂:“劈你个头!”说着,却又收敛笑容,心底隐隐发凉。他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脑海里传来的低语——“血未尽,刀未醒。”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的,带着莫名的寒意。
他强自镇定,随意找了块大石坐下,仰头望着星空,缓缓道:“今晚的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完。那个沈凌……你们怎么看?”
许文微微一笑,眼神深邃:“沈凌的身份很古怪。他虽说是青州巡检司的都头,但举止气度不像普通官差,更像是大世家养出来的人。他口口声声提到‘命格将乱’,说明背后有人知道九州将起大变。他来找你,多半是受人指使。”
周通挠挠头:“听不懂!我只知道那家伙眼睛贼亮,看你就像看肥羊似的。”
“不是羊,是猎物。”许文淡淡回道,“只要残刀在你手上,他就不会放过你。”
林破晓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猎物也好,肥羊也罢,反正我现在就是个落魄鬼,身无长物,怕什么?有酒吗?借一壶来喝喝,喝完再说。”
周通哈哈大笑:“对!喝酒!我这里有!”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葫芦,拍得叮咚作响,仰头灌了一大口,差点呛得喷出来:“咳咳!呸!他娘的,买的假酒!”
林破晓与许文同时大笑,连夜里的寒风也被笑声冲散几分。
——
三人休息片刻,继续赶路,到了天亮,才见到一座小镇。小镇名曰“石门镇”,因镇口有一块巨大的石门而得名。镇子不大,却是山中必经的驿道,往来客商不少,街上熙熙攘攘。
刚进镇,周通的肚子便咕咕直响,哀嚎道:“兄弟们,我快饿死了!再不吃点东西,别说打架,走路都要趴下了。”
许文无奈一笑:“你昨晚不是刚吃了酒楼一整只烧鹅吗?”
周通瞪眼:“那是打架前吃的!打完一场就全消化了!你不懂!”
林破晓忍俊不禁:“行,先找个饭馆。咱们也该打听打听,看看昨晚的事传开没有。”
三人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肆,点了几样家常菜,边吃边竖起耳朵听人议论。
果然,街头巷尾都在传昨夜柳川镇酒楼之战的事,说得神乎其神。有的说是一群修罗下凡,一夜之间血洗三百山贼;有的说是天兵显圣,残刀出鞘,刀光映照九州;还有的更离谱,说是“天命之子已现,九州将乱”。
周通听得一愣一愣:“哎哟,这江湖上的传言比狗皮膏药还快,昨晚的事今天就传成神话了!”
林破晓心中暗叹,江湖就是如此。刀未必可怕,传言才最致命。
就在这时,酒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身穿青衣的少年气势汹汹闯了进来,腰佩长剑,举止嚣张。为首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冷哼道:“听说昨夜柳川镇有人出刀如星河,灭了青狼寨?在哪?站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酒肆一静,所有目光都落到林破晓身上。
周通气得一拍桌子:“他娘的!你们这些小屁孩,见个什么都想挑战?不怕闪了腰吗?”
那少年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我问的不是你!”说着,他手中长剑一抖,剑光如水,嗡嗡作响,竟有几分剑意。
林破晓眼神一凝,缓缓站起身来。
“少年,江湖不是斗蛐蛐。”他淡淡道,“真想比剑,等你吃饱饭、睡足觉,再来找我吧。”
那少年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休要小看人!受剑!”
剑光骤然刺出,如同秋水长天,直奔林破晓咽喉而来!
林破晓心头一凛,残刀瞬间出鞘,刀光横斩,“当”的一声,将剑锋震开半尺。他脚步未动,却感受到剑意如潮水般连绵不断,那少年竟真有几分天赋!
“好小子!”林破晓心头暗叹,残刀再抬,“断刀十三式——第三式,碎影!”
刀光连环,虚虚实实,竟如数道残影同时劈出。剑与刀交错,火花四溅,桌椅皆碎,酒肆乱作一团。
周通大吼:“你们别打了!再打连酒都没得喝了!”
许文却眯着眼,低声道:“这少年不凡……身后怕有来历。”
果不其然,那少年被震退数步,脸色通红,眼神却炽热无比,厉声道:“好刀法!你叫什么名字?!”
林破晓淡淡回道:“林破晓。”
少年眼神一亮,猛地仰天大笑:“好!我记住了!你等着,将来我必败你!”说完,竟哈哈大笑着拂袖而去,留下酒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周通满脸黑线:“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破晓哭笑不得,却隐隐感到心头一沉。江湖路,才刚刚开始。
酒肆里,桌椅七零八落,酒水洒了一地,掌柜捂着脑袋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林破晓收刀入鞘,目光却还停留在那少年消失的方向。
许文低声道:“破晓,这小子的身法、剑意不像是寻常门派,八成出自大宗世家。以他的年纪,就能有这般剑意,若真放养几年,定是不可小觑。”
周通撇嘴:“哼,再厉害也不就一鼻子两眼睛?我看他还不如我铁棍砸得痛快!再说了,他要真能打赢你破晓,我这大哥可不认了!”
林破晓失笑,却没有多言,心中却在暗暗思索:那少年临走前的笑声带着兴奋,毫无沮丧之意,反倒像是找到猎物一般。这种人,最是危险。
——
夜幕再次降临,石门镇的喧嚣逐渐散去,街道上只剩零星灯火。三人住进一家简陋客栈,屋里只有一张破旧木床,三个人只能打地铺。周通呼噜声震天响,许文靠在墙角翻着一本旧书,林破晓却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残刀放在他身侧,刀身上似乎仍有微弱的光芒在流动,像是月色在其中游走。他伸手抚过刀背,耳边仿佛又传来低沉的声音:
“血未尽……刀未醒……”
林破晓猛然坐起,额头冷汗直冒。
许文抬眼,声音淡淡:“你又听见了?”
林破晓点头,压低声音:“像是有人在我心底说话……我怀疑这刀和我有什么联系。”
许文沉思片刻,眼神幽深:“或许与你父母的身世有关。”
林破晓苦笑:“我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谈什么身世?”
许文没有继续追问,只轻轻合上书:“无论如何,这刀不寻常。你要记住,江湖上看似是人争,其实是刀争。你若握得住它,别人会对你俯首;你若握不住,它反噬的第一人,就是你自己。”
林破晓心头一震,久久不语。
——
翌日清晨,刚走出客栈,林破晓就感到一阵冷意扑面而来。街道两侧,竟站着数十个青衣劲装汉子,个个手持兵刃,神色森冷。为首一人,正是昨夜追杀他们的沈凌!
沈凌面带冷笑,手握长枪,声音如铁:“林破晓,你以为跑到石门镇,就能逃得掉吗?昨夜你能逃掉,是你的运气。但今日,你必死无疑!”
街上行人早已吓得四散而逃,整个石门镇瞬间陷入死寂。
周通把铁棍往肩头一扛,大喝一声:“奶奶的!你们这帮人阴魂不散啊!真当老子铁棍是摆设的?!”
许文却拉住他,低声道:“别莽。看清局势再动。”
林破晓目光凝重,手按刀柄,淡淡道:“沈凌,你要的不是我性命,而是这把刀,对吗?”
沈凌眼神骤亮,杀意更盛:“你果然知道!既然如此,就交出来!留你一条狗命!”
林破晓轻轻一笑:“刀在我手,凭什么给你?若真想要——那就拿命来换!”
话音落下,沈凌枪锋猛地一抖,霎时枪影如龙,直扑而来!
林破晓残刀出鞘,刀光骤亮,硬生生将枪影劈开!两人身形在街道中央交错,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惊人的气浪,压得街边屋舍轰然震颤。
沈凌长枪舞动,宛如银蛇狂舞,一式“流光电掣”,枪芒闪烁,快若惊雷,瞬间点出七十二枪!
林破晓眼神一凝,深吸口气,残刀猛然劈下,“断刀十三式——第六式,破风!”
刀光如狂风骤起,卷动漫天尘沙,与枪影正面撞击!
轰然巨响,石门镇街道被震裂出一道道裂痕,烟尘滚滚,宛如战场。
周通怒吼一声,铁棍猛砸,直接将冲上来的数人砸飞出去,血肉横飞;许文则手指如剑,冷冷吐气,数道暗劲击中敌人要害,不见血,却让敌人惨嚎倒地。
战局瞬间陷入混乱!
——
林破晓手中刀光越来越盛,体内气血翻腾,他感觉自己像是燃烧了一般,耳边再次响起那低沉声音:
“血未尽……刀未醒……”
“闭嘴!”林破晓心头怒吼,残刀猛然挥出,刀芒骤然化作一道星河,横贯长空!
沈凌大骇,急忙运枪格挡,却被刀芒硬生生震退数丈,胸口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
街道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林破晓,仿佛看到了神灵下凡。
沈凌满脸怨毒,却也带着一丝恐惧,咬牙切齿:“林破晓!你以为今天就算赢了吗?等你真知道这刀的秘密,你会求生不得!哈哈哈……”话音未落,竟带着残部仓皇而逃。
周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笑骂道:“娘的!这帮人真不要脸!打不赢就跑!要不要脸啊!”
许文却面色凝重:“破晓,你今天这一刀……已不是凡俗能敌。但也正因如此,你更危险了。天下人都在看着你。”
林破晓默然,抬头望着残刀上残留的光芒,心底五味杂陈。
他心里很清楚,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
夜里,三人重新聚在客栈,气氛沉默。忽然,林破晓举起酒壶,笑了笑:“有酒吗?借一壶来喝喝。今儿这局,不喝不行。”
周通立刻咧嘴大笑:“这才对!来来来,喝它三碗,不醉不归!”
许文摇头失笑,却也举杯共饮。三人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荒野之外,江湖的风雨,正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