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九州破晓录

第二十四章 巷深风紧棋子各就位

九州破晓录 满庭芳 8213 2025-10-31 12:44

  

夜雨收得慢,像绸子被人指腹一点点抚顺,巷口那块石碑一样的人影还立着。破晓从客栈门槛跨下,鞋底踩过薄水,浅浅一声,像有人在心窝里点了一下灯芯。他不抹眉角的凉,只把刀带又束紧了半指,肩背往下一塌,气息落在脐下,稳得像把小凳子。

  

那人不急不缓抬起头,露出半边脸,眉骨不高,眼眼平,却生出一股淡漠的狠。他披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袖口收得极齐,手空着,像从不倚兵刃。声音也平:“有人讨你命。”

  

破晓点头:“许久了。”他语气不轻不重,像把一碗温水放在桌面,不热,不烫,但端得住。

  

青布男子看他一眼,像看一根还未砍好的木,“今夜的棋盘,比你以往遇见的宽些。上桌前,要先付个筹码。”他向巷里退半步,“跟我来。”

  

巷子狭,墙面潮,青苔油亮,偶有老鼠影子一窜而过,溅出极轻的水点。破晓不催步,脚步落在青布男子身后三尺,既进退自如,也不显挑衅。两人走过两道拐,到了个旧祠堂背后的小天井。天井里有一口方井,井台石纹像老人的掌纹。井旁坐一个人,披斗篷,背对二人,肩背极直,像插在地里的木桩。

  

青布男子道:“请。”

  

斗篷人不回,问:“刀呢?”

  

  

破晓把刀挪到前怀,掌心按住刀脊,刀身还没露,寒意先起半分。他道:“在这。”

  

斗篷肩胛骨微微一动。像极轻的一声叹,风就从树梢压下来,压在井口,水面一颤,黑得更深。斗篷人慢慢转身,露出下颌,胡须花白,眼窝却不陷,瞳里亮得像两点火星。他看破晓一眼,手指搭在井台,“有人把你当刀,有人把你当柄。刀易断,柄易折,你要先懂哪个先坏。”

  

破晓道:“坏了就换。”

  

斗篷人笑,笑意不达眼底,“换得过前面的棋?你若真懂换,今夜就不会跟来。”他说着,抬手一指天井西角,“去那三步,站住莫动。”

  

破晓依言过去,站稳。斗篷人手掌翻了个面,指尖轻叩井沿三下。每一下都不重,却像在他心口也落了三个点。青布男子把袖口再往上挽了半寸,露出一截小臂,皮肤上有几道旧伤痕,被雨光一染,像白蛇伏。他忽然前掠,身形不快,可脚下几乎没声,手掌平平拍向破晓胸口。那一掌平却沉,像石臼里的杵,不花哨,专等人心口一虚时砸进去。

  

破晓不退,他胸中那团气在二十三章就逼到了门槛,这会儿像被人一指,忽地颤了一颤。他肩胛一沉,肘尖挑出半寸,刀还没出鞘,刀鞘已横在肋下,像一块木楔子,卡在那掌势里。青布男子掌缘发热,像摸到一条藏在木缝里的铁片,他眼里闪了下意外,掌势不收反进,第二掌跟上,贴着刀鞘滑,去找破晓的喉节。

  

破晓手腕往外略拧,刀背在鞘内轻撞护手,发出一声极细的“磕”。那一点声响像在他脊背上划了道细线,气机顺线而下,落在足心涌泉。他左脚轻轻外摆,右脚不动半寸,把那一道掌势让过去只一粟,掌风擦过喉下,风凉如针。

  

斗篷人低低道:“再来。”

  

青布男子第三掌到了,这一掌不再取胸喉,反而落向他背后空门,掌风一翻,带着回折。他掌里藏着一种军阵里的味道——逼走位,截后路。破晓肩胛骨微微一隆,背肌如蛇游,刀在鞘里“唰”的一响,出了一指。寒意斜走,像斜雪。他不是劈,也不是刺,只是横了一横,把掌风割成两半。

  

青布男子退了一步,袖口抖去几滴水,抬眼,嘴角挑起一丝弧。那笑不善也不恶,只是一句“行”的模样。斗篷人这才起身,斗篷一摆,露出腰间一根木尺,尺上刻着密密的小痕,像年轮。他把木尺轻轻一横,“够了。”又看破晓,“凝气,今夜破不破?”

  

  

破晓喉头动了动,答:“破,也不破。”

  

斗篷人点头,“好个也不破。知道什么时候放手,什么时候按住,比会不会杀重要。”他把尺头点了点地,“有三件事,听清:城东盐场今晚要死人,庙里的人先动手,江上人后下口;弩库有一把旧物,劲道十足,爱找颈骨;还有一条,从巷口看你的人,不止这一双。”

  

破晓没问“谁”。他只低声应了声:“记了。”

  

斗篷人把木尺一收,回身就走。青布男子没动,眼神却越过破晓,看向天井外黑得更厚的夜。他忽道:“你背那把刀,有个气,不是你练出来的。像谁留给你的。”

  

破晓道:“像父亲。”

  

青布男子点头,算是给了这个答案一记“认可”。他斜身靠到井台边,袖口极自然地遮住半截手背,“去吧。有人在客栈门旮旯里蹲久了,腿麻,急着换地方。”

  

破晓离开天井,回巷时,雨又起了些。巷尾那处阴影果然少了一个,墙根多一滩鞋印。鞋印不深,脚心轻,像个习惯踩门槛的人。他把这细节在心里记下一笔。出了巷口,长街风更直,灯笼里的火舌被风压成细细一线。客栈檐下,青衣人正倚柱,手里折扇没开也没合,就夹在两指间,像夹着一个笑。

  

“见着了?”青衣人问。

  

破晓点头。青衣人笑,“见着就好。你若问我那两位是谁,我不答;你若不问,我偏偏要多嘴一句。”他往外瞟一眼,像瞟一盘半局的棋,“一个是把尸堆当书看的,一个是把书页当甲片折的。你只记个味道,不记名字。名字,会烂。”

  

破晓道:“嗯。”

  

  

青衣人把扇柄在掌心轻轻一敲,“长话短说。城东盐场那一处,今夜有人劫人,也有人杀人。庙里要借杀来敲打江上,江上要借劫来反唇。你若去,便是第三只手,要么把他们的脸打偏,要么让他们的手绞到自己脖子上。”他压低声音,“还有一只眼,在弩库那边看热闹,看谁会先露后心。你要把后心看紧。”

  

破晓目光沉了一分,“弩库那把旧物?”

  

青衣人笑,“你瞧我这张嘴——说多了。只一句:你若见到一抹旧漆,别当它真老。老里也会藏新毒。”他说完,往柱上一靠,像歇凉,“你去走你的。我不陪。我只把风递给你。”

  

破晓把刀绳再勒紧,转身入雨。他走得不快,像生怕踩碎什么。沿街过去,遇到两队巡夜衙役,灯笼火色在他脸上掠一下、隐一下。他抬眼看天,天没星,像一口又深又黑的井。他在心里把斗篷人的三句话再过了一次,盐场、弩库、更多的眼。最后那句在心里停得最久——“不止这一双”。

  

过了两条巷,到了靠近东城的旧仓廒区,房檐一带都是黑瓦,低矮,屋脊上爬满苔。远远就能闻到盐腥,潮里裹着烧木头的焦味。盐场外围,今夜比往常亮,几处火把远远挑着。破晓不靠近明火,他擦着墙根绕,脚步和墙上水滴一同落,滴答不乱。再近一点,火光照出两队人,一队衣冠齐整,靴跟齐,腰刀齐,像庙里出来的;一队衣色杂,腰间挂件各异,有铜有铁,眼神里多一层江上的滑。他在暗处看了片刻,心里把他们各自站位记清:庙里的人分三股,左翼薄,中锋稳,右翼收;江上的一团看似一块,实则三颗钉子钉了三处耳洞。

  

风里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短促鸟啼,像有人吹了个不标准的口哨。紧接着,左侧灰影一掠,有个瘦高黑影贴地而行,去碰庙里左翼那条薄。庙里人像早知,左薄忽然往后吞了一寸,中锋一吐,像河里突然起的一股回转水,把那黑影裹了一裹。黑影便再往旁牵,牵到江上那边埋着的钉子上。钉子动了,暗器带着盐碱味,破空声短利。

  

破晓心里一冷——这不是劫人,是劫心。庙里和江上的手,一边打,一边帮对方把脸往泥里按。他深吸口凉气,把整处盐场的动势往脑里摊开当棋谱看,自己脚下悄悄挪,挪到一处堆盐的篷布后。篷布潮,摸上去滑,手背沾了一层细盐,像抹了砂。

  

他正要再挪半尺,背后极轻地“叮”的一声——不是刀,不是矛,是弦。声音细得像雨线断。他腰下一紧,整个人朝左一栽,几乎贴地滚出,肩胛与地一擦,火辣辣。下一息,一支短弩矢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穿过去,“嗖”的一声,钉在篷布前木桩上,木头抖了三抖,才稳。矢尾缀一小簇黑羽,羽上涂了油,雨水也不灭那一点光。

  

他不看弩矢,只看光——光从哪来,风从哪来。他顺着来路找,角门檐下,有个少年影子,薄,瘦,左肩比右肩高一点,表明常年拉弓,不是今晚才摸上手。他并不躲,只把弩再上了一矢。破晓与他隔着篷布、火光、和一条湿滑的巷道。少年抬头,看了破晓一眼,那眼里没狠,没喜,也没畏,只有一种打靶的平静。

  

破晓心里忽然发酸。他在那一眼里,看见了自己曾经在山里练刀时的眼——家里柴禾少,要去砍,要去背,刀若钝,手起血泡,娘会把饼里最中间那块掰给他。那时候他也不狠,只想把活做好。他在雨里极轻地笑了一下。笑自己,笑那少年,笑这夜。

  

  

青衣人的话在耳边轻过:“旧漆不一定老。”他把脚尖往旁边一拖,拖出一层细盐翻起,盐面光一闪,映出角门后一条极细的线——不是线,是发丝。那条发丝挂在弩臂和门环之间,风一拉,就响“叮”的极细一声。原来不是弦响,是发丝哑了。用发丝听风,再用风听人,弩不过是“眼睛”。

  

破晓不再给那少年第二矢的时间。他不冲,不劈,只把身子往前一扑,像把整个人掷出去。刀还未出,他的左掌先到,掌根一压地,身子在湿地上一折,像鱼一翻,滑过一片盐花。少年弩矢“咔”的一声上弦,他的指尖才抬起,便看见一片布影从盐堆下冒出,刀鞘横在半空,像一块忽然插进来的木板。弩矢撞在刀鞘上,火花一星,反折半寸。少年手腕一麻,弩几乎脱手。破晓借势翻起,右肘撞上去,没有用刃,用骨头,实实一撞。少年退两步,背靠门框,喉结滚了滚,弩垂下。他没叫,也没咒,只深吸了口气,抬眼,再抬弩。

  

破晓短短两息里看清他的眼,然后把刀抽了一寸,露刃,抵在弩臂上——不是喉,不是胸,是弩。他低声道:“回去。今夜你欠的,不是我的。”声音压到雨里,像落在井底的水,听不出涟漪,只听得出深。少年喉头动了动,手慢慢松开。弩落,落在盐里,软软一声。他看了破晓一眼,那眼里还是平静,只多出一点不甘。破晓不躲那眼神,他收刀,肩背一松,手抓住那条发丝,指尖往上一掐,断了。发丝断处弹了一下,像一根弦在他心里也弹了一下。

  

盐场那边,火光更乱。庙里的人已经把左翼的薄收成了陷阱,江上的钉子也拔了一个,另外两个开始松。有人喊“押走!”,有人喊“护驾!”,有一声惨短的“咳”,像有人被盐碱呛住。破晓沿着阴影再走两步,转到堆盐后另一侧,便见中间那块空地上拖着一辆被拆去一面轮子的牛车,车板上堆着麻袋。麻袋里不是盐,是人,绑得很规整,嘴上塞了布。麻袋间露出一角袖口,袖口的边纹极细,是庙里人的纹。江上的汉子笑,笑里没声,只露牙。他们把庙里的人当货,又把货当刀。破晓胸口那口气稳了些。稳,不是因为看明白,而是因为该做什么已经有了路。他弯腰捡起地上一截短弩臂,像木棒,握在掌里,手背筋凸。他认了车旁那两人里一个是刚才吹鸟啼的,唇薄,牙缝窄,吹风不带唾。他步子轻轻过去,像风去摸灯。他不想杀,不是不敢,是因为这会儿杀了人,棋会乱到不可收拾。他把短弩臂递上去,一下,敲在唇薄的腕骨上,脆响。那人“嗬”了一声,未喊出,腕一软,手里短刃落。另一个回身,肘先打。他的肘尖硬,带着盐碱磨出来的茧。破晓左肩一挨,像让过一匹牲口,他腰里一送,刀鞘往上顶在那人胁下,顶得他吸了一口凉。凉从胁下直窜到背心,那人腿一软,半跪。破晓手起,割断牛车的绳索,不用刃,用鞘尾,绳抽一声,断得干净。

  

麻袋里那人“呜”的一声,像被鱼线勒住的喉。破晓伸手去扯布,扯到一半,忽然脊梁上一凉——风从背后来,不是风,是眼。他不回头,刀柄往后一挑,护住后心。背后那眼似笑,似叹。下一息,一阵非常细的嗤嗤声从四面来,像有人把沙撒在盐上。是弩。不是一张,是三张。不,是四张。四个角,同一时间,往中间吐牙。破晓没有数,他的肩胛替他数了,皮替他数了。他把那口气压在足底,足心一挪,整个人往车底一滑。弩矢穿过他刚才的人,扎在麻袋上,穿透粗麻,钉在车板里,留四束黑羽在外面颤。车上被绑的人眼白一翻,汗冒出来,盐味更腥。

  

破晓在车底憋住一口气,耳朵贴地,听脚步。东一双,西一双,北两双,南……南的那双不动,是眼。有人在高处,不走,等人出头。他不出。他伸手摸到一截折断的车辕,握紧,手背汩汩一热,那是他刚才肩胛擦地留的火辣,此时反成了警醒。外头一个声音笑,很轻,“出来谈谈,刀不用带。我们只借人,不借命。”

  

破晓把那笑记住,没答。他把折辕往上斜斜一撬,车身微微一倾,一袋麻“咚”的一声从车上滚下。人影一慌。弩的牙又要吐,他不等第二声嗤嗤,手掌在地上一拍,身子从车底滑出半尺,刀出鞘一寸又一寸,寒气贴地铺开,像铺一张薄冰。他不是去劈人,是去切绳——麻袋外围三道捆绑,他切两道,留一道。人从袋里滚出,绳子还挂在一处,像拴风筝。江上的汉子骂,庙里的人也骂,骂彼此,也骂这只伸进来搅局的手。破晓不管骂,他只把那人朝阴影里一推,低声一句:“噤声。”那人眼里泪和盐分不出哪样,只点头。

  

四角的弩仍在等——等他抬头。有人耐心不多,忍到第三息就动了。北角那一双先吐牙。破晓手腕一抖,刀背把一矢磕偏,肩胛顺势往右一滚。东角的矢紧跟,擦着他鬓角过去,割下一撮湿发。西角的矢最毒,尾羽短一分,是近力。不打人,打他刀。他把刀往下一沉,那矢撞刀背,火星细,没折。南边高处那双眼仍没动手。那人不急,他等破晓露后心。他比任何人都会等。他的弩,不吐牙,吐线。

  

破晓忽然觉得背上痒,不是汗,是线。他不回头,也不摸。他把刀反手一握,刀柄背过去,像有人在背后抚一抚。他说:“借你命的人,今晚得拿命还。”这句话声音不大,雨一打就散,却像从他牙缝里渗出来,带着血腥。

  

他把折辕朝上抛,抛得不高,恰好挡住南角那双眼的线。线绷,折辕一带,偏了一寸。高处那人轻“咦”。这一个“咦”,像把门缝开了一指。破晓在这指缝里伸进了手——他整个人往左一扑,扑进盐里,盐花溅到睫毛,刺。他眼不眨,脚下一滑,到了角门檐下那根门环前。那门环正是发丝原先挂的地方。他把刀往上扣,扣住门环,整个人像一尾鱼绕门环一转,借势弹出。那一弹出去,对准的是北角那一双。那双不愧是先吐牙的,手稳,心也稳。他看见破晓来了,不退,抬弩,扣。弩牙要出,破晓已经近身。他的刀仍未往前刺。他的肩先撞,撞在弩臂上。骨头对木,木先碎。他左手握弩臂,右手刀鞘往下磕在那人膝上。那人膝头一软,半跪。破晓用他作盾,转身,背对南角高处。他知道那里的线还在找路。他用这个瞬息,让自己背后的“眼”被自己的“墙”挡了一挡。

  

  

他听见南角那一口轻笑又起,像在说“好”。他也笑,笑得很轻,不在嘴,在心里。他把这笑夹在齿间,当作一口盐,咽下去,心里生一股硬。他把压在膝下的那人往旁一推,既不杀,也不留。杀此刻不值,留更不值。他要的是“动”。棋要活,才有下的意义。

  

火把忽然一阵晃,庙里那边有人喊“护印!护印——”声音里带慌。江上那边一个粗嗓也吼“换位!”两边都在换,换到中间那辆少轮的牛车旁,换到这口结了半截的局面上。破晓一步步退到阴影更黑处,心口那股气,终于在这乱里,不费力地顺过去了半寸。不是破关,是水漫过去。脐下暖了一点,他知道,门栓松了。他忽然想起斗篷人那支木尺,刻痕密密。他在心里给自己刻了一道——“城东盐场,一夜。”

  

雨更密,灯更摇。他握刀的手背添了一层细汗,汗混了盐,涩。他不擦。他看见阴影里,庙里一人被扛着往外撤,肩上披的那件雨披内衬露出一角旧漆。旧漆暗红,雨一打,像刚鲜。青衣人的提醒在这时落下来,像一粒小石子丢在心湖里,“旧里藏新毒”。他眼皮一跳,步子轻,像猫,贴过那人身后。那人背宽,步稳,像每天走这路。他右手微抬,指尖探到那层旧漆与内衬之间,勾出一缕薄薄的线——不是线,是薄皮下藏的一层鳞片似的金属。薄,锋利,专为割喉而制。披风,不是护,是杀。谁靠近谁死。

  

破晓手指一扣,把那片薄金往外掀了半指。他不拔,怕动声。他把刀背放在那片薄金外缘,极轻地轻轻一压,把那一撮锋折了一点角。角折了,再杀,便不那么利。他向后退半步,退入雨。他退的时候,背上那双“眼”很安静,像在看他把这一指折得是否合适。他不回。他只在心里说:“看够了么?”这句话没有声,却像雨里一丁点热。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