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的夜总带着一种压抑的热闹。街市人来人往,灯火辉煌,酒肆里传来丝竹声,赌坊内吆喝震天,青楼外香气迷人,仿佛这世道从未有过动荡与杀戮。可破晓知道,灯火背后,正是血与权的暗流。昨日铁翎雕掠空的景象仍旧在百姓口中流传,有人说是祥瑞,有人说是祸兆,可不论如何,这庞然异兽的出现,已经足以让朝廷与江湖势力暗暗提心吊胆。
破晓穿过长街,步履沉稳。他的残刀背在肩上,布条系着,看似寻常行囊,实则刀意隐隐。他走过摊贩,耳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却也听见茶楼里几位说书先生口中传出另一番话:有人说北境战火再起,边关将领血战三日三夜,有人说庙堂之中党争激烈,几位权臣暗里较劲,甚至有人说江湖上几大门派正在暗中结盟,准备应对世道的巨变。
破晓听在耳里,心头忽然觉得这世道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庙堂、江湖、异兽……他不过是一个卖柴少年,却已经被推入这盘大棋里。
转过巷口,他看见一幕:几个衙役正逼迫一名车夫,硬说车中藏有违禁之物,要强行查抄。车夫声泪俱下,却被一脚踹翻在地。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却无人敢上前。破晓正要踏出,却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公门办案,应有文书凭证,何时成了你等草菅人命的借口?”人群让开,一个身形清瘦、手执折扇的男子缓步走来,正是沈子渊。
沈子渊神色淡漠,语气却锋芒毕露。几个衙役面色难堪,却仍横声道:“此乃郡守之令,你敢插手?”沈子渊冷笑:“若真是郡守之令,敢不敢拿出来让我看看?”话音刚落,空气忽然一沉。破晓心头一颤,抬眼望去,只见暗处走出一个灰袍老者,须发皆白,气息却如山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几个衙役瞬间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灰袍老者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未出一言,便转身消失。气息散去,空气才恢复流动。
众人面面相觑,那几个衙役吓得狼狈逃散。车夫感激涕零,欲叩谢沈子渊,却被他抬手止住:“去吧,善自珍重。”破晓藏身暗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敏锐地察觉到,沈子渊并非单纯的流落文士,而灰袍老者更不是寻常人物。这二人一文一武,竟在这乱世城中并肩而立。最令他心惊的是,灰袍老者那目光,分明在自己身上停留过片刻,仿佛在暗暗注视与护佑。
他忽然想起父母昔日的只言片语。母亲侠义万千,父亲关怀部属,也许他们早已留下了一些秘密与人脉,而这些人,如今正在暗中守护着自己。
夜风拂面,破晓走回客栈,独自盘膝运功。他缓缓调息,体内气血如潮,隐隐间似乎要冲破新的关隘。九州武道六境,炼体、炼骨、凝气、归元、通玄、天人。他如今不过炼骨初成,可随着一次次生死搏杀,刀意与气息逐渐契合,已经隐约触及“凝气”的门槛。他明白,若能突破,便能调息周身气血,举手断木石,那才是真正跨入武者之境。可他也明白,武道之途,每一步都需血与火的磨砺。
翌日清晨,郡城传来号角声。郡守设宴,召集各方人物。朝廷命官、世家子弟、江湖豪客齐聚一堂。破晓混入人群,目光在席间扫过,只见郡守身披紫袍,神色慵懒,举杯时眼神却冷如刀锋。世家门生分列左右,轻声交谈,却句句关乎庙堂人事。江湖门派的弟子则各成一伙,衣衫虽华丽,却掩不住那股江湖杀气。
席间歌舞升平,暗流却暗自汹涌。有人低声议论边关战事,有人谈论朝堂党争,也有人说铁翎雕出世,是九州异变的先兆。破晓默默听着,心中愈发沉重。他知道,自己的路,已经无法回头。
宴后,他独自走在长街上,忽然看见墙角一只黑猫悄然掠过。猫影一闪,却带起一股诡异气息。他心头一震,残刀几乎脱鞘。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笑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子,走江湖不是靠刀快,而是心狠。”他猛然转头,却见灰袍老者立在檐下,眼神冷厉,语气却带着一丝考验的意味。破晓心头一震,恍若明白,对方并非单纯护佑,而是要逼他在血与火中成长。
夜空中,一声悠远啸声划破天际。破晓抬头,恍见天边有一道庞然黑影闪过,那是昨夜铁翎雕的余影,仿佛在九州之上俯瞰人世。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烈之意。
九州庙堂暗涌,江湖风雷渐起。少年独行,却背负着刀锋与血火。破晓缓缓吐息,心中那句话再次浮现:若无人可担此重,那便由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