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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风雨欲离歌

九州破晓录 满庭芳 5822 2025-10-31 12:44

  

夜风从山口吹来,卷起松涛如海。篝火摇曳,火星一簇簇飞上夜空,像是少年们将要散落天涯的身影。破晓、阿文、铁柱三人并肩而坐,酒壶已空,杯盘狼藉,笑声渐渐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愿说出口的沉默。

  

破晓用木棍拨了拨火堆,眼神深邃。少年时候的他总觉得江湖不过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游历,如今才明白,每一个抉择都可能让兄弟生离死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阿文看了他一眼,眼中透出几分复杂的光,像是藏着无数未曾吐露的心事。

  

“破晓。”阿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我该走了。”

  

破晓愣住,手中木棍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目光灼灼:“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铁柱——不,赵凌川——也猛地抬头,瞪着阿文,声音低沉:“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咱们好不容易聚到一块,你现在要走?开什么玩笑!”

  

阿文却笑了,笑容里有一抹无奈,也有几分决绝:“不是什么玩笑。你们知道,我读书识字,比你们会写几笔文章,可在这九州,读书人的路并不好走。若只是卖弄文章,混个教书先生的差事倒也罢了,可我心里不甘心。”他指了指胸口,眼神灼热,“我想的,是更大的天地。可若我一直跟着你们,只会拖累你们的脚步。我的笔,本该去写那些庙堂里的风云,去暗中布局,结交人脉。你们走刀剑血路,我走文墨心机,这样才不至于同归于尽。”

  

  

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三人脸庞,气氛骤然沉重。

  

破晓半晌没说话,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酸涩:“原来你早就打算走这条路了?那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阿文抬起头,盯着夜空:“因为今晚,是咱们三人最后一次聚在一块喝酒。我想把这碗酒喝尽,把兄弟情留在心里。等我走了,叫我顾清言吧。‘清言’,清者自清,言者无声。今后这名字会让我记住,我肩上的担子,不是嬉笑打闹,而是文士的沉重。”

  

铁柱眨巴着眼睛,似乎没完全听懂,只是憋着脖子喊:“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改个名?你们一个个变得文绉绉的,我这‘铁柱’听着就像村头扛水桶的汉子。”

  

破晓本是满腹情绪,听他这么一说,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适合扛水桶的。”

  

铁柱立刻瞪眼,拍着胸膛大声道:“去你的!我不比你们差!从今天起,老子不叫铁柱了,老子叫——赵凌川!凌云之志,川流不息,气象万千,够响亮吧!”

  

阿文——不,顾清言轻轻一笑:“倒也配得上你这身板和脾气。”

  

破晓看着两个好兄弟,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意。小时候一起挨饿受冻,一起被人欺负,才熬到如今能立足江湖,却要在此刻分道扬镳。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这就是江湖。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不可能一辈子肩并肩。有人要隐入庙堂,有人要行走江湖,有人要独自迎战风雨。兄弟情义,并不因为分开而削减,反而因距离更显厚重。

  

“既然如此,”破晓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那今夜之后,你是顾清言,你是赵凌川,而我,还是破晓。只愿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忘了今晚这火堆。”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中酒杯,重重碰在一起。火光映照,酒液飞溅,像是他们未完的热血与豪情。杯酒入喉,喉咙灼烧,却远不及心头的涩意。

  

  

次日,天刚蒙蒙亮,破晓便被一阵鸟鸣惊醒。他侧身望去,顾清言的席位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卷字迹工整的书简,压在石头下。破晓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破晓,兄弟之情,不因远近而减。江湖路远,庙堂暗深,我愿以文墨为剑,为你在暗处开路。此去一别,勿相思,勿挂念。顾清言留。”

  

破晓手指轻轻摩挲那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纸张似乎带着兄弟的体温,热烈又冷清。他抬起头,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低声道:“清言……你一定要活下去。”

  

另一边,赵凌川正蹲在溪边洗脸,呼啦啦一大把冷水拍在脸上,回头见破晓神情凝重,咧嘴一笑:“别看了,他这人古里古怪,但肯定能活得比咱们还久。倒是咱们,要更小心。破晓,你可不能光想着兄弟,也得想想你自己。”

  

破晓心头一震,点了点头。他明白,从今日起,顾清言将独自踏入庙堂阴影,赵凌川也迟早会有属于自己的路,而他破晓,则要走一条更孤独也更艰难的刀锋之路。

  

火光已经熄灭,三人的笑声似乎还残留在山谷里。只是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少年铁柱、阿文与破晓,而是赵凌川、顾清言与破晓。

  

名字的背后,是他们选择背负的命运。

  

山谷外的晨雾正缓缓散开,远山青黛,近处溪水清澈。破晓与赵凌川收拾行装,一路走出山谷,脚下的石子被踏得咯吱作响。顾清言已不在身边,少了他那时不时冒出的文人酸话,气氛竟显得格外寂寥。

  

赵凌川大咧咧地扛着一口大刀,走在前头,却时不时回头瞧破晓,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说实话,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以前咱们仨走到哪儿都是热闹非凡,他一开口就是一串子难懂的字句,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心里踏实。现在他走了,就剩咱俩,怕是要冷清许多。”

  

破晓笑了笑,摇头:“他走的是他的路,咱们走的是咱们的路。你不必难过,凌川。顾清言若活在庙堂,他的笔比咱们的刀还锋利。你想想看,将来咱们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或许有人在朝堂上替我们铺路,那人就是他。”

  

  

赵凌川愣了愣,随即咧嘴大笑:“你小子,倒会安慰人。行吧,那咱们就当他还在咱身边,喝酒的时候替他留一个碗。”

  

两人一路走出十余里,来到一条大官道上。官道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却与昨夜的山谷寂寥形成强烈对比。破晓站在路口,凝望远方。

  

赵凌川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一动,忽然停下脚步,声音低沉:“破晓,我也该走了。”

  

破晓心头一震,转过身来,眼神锐利:“你也要走?”

  

赵凌川挠了挠脑袋,憨厚的脸庞此刻却透着几分坚毅:“我姓赵,不姓铁。过去在村子里,人人叫我铁柱,那是孩童时的玩笑。可我爹死在边关,他临终前曾说,赵家儿郎,当以凌云之志,川流不息。我不能一辈子只是‘铁柱’,我要走一条属于赵家的路。”

  

破晓心头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赵凌川早就埋在心底的执念,只是拖到今天才说出口。

  

“你要去哪?”破晓问。

  

赵凌川深吸一口气:“边关。九州乱世,北境蛮族虎视眈眈,边军缺人。我这副身板,若能杀一个敌人,就少一个威胁。你走江湖路,我走沙场路。将来若有一日,你执掌千军,我便愿为你披甲上阵。”

  

破晓望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边关不是儿戏,那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修罗场。赵凌川若真去了,生死未卜。可他没有劝阻,因为他明白,兄弟们都在为各自的信念而走,没有人有资格去阻拦。

  

“赵凌川。”破晓郑重喊出了他的新名。

  

  

赵凌川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在。”

  

“答应我,好好活着。”破晓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论将来身在何处,都要活着回来。”

  

赵凌川咧嘴一笑,伸出手来:“好!咱们兄弟说好了,日后再聚时,三人皆要在,不许少一个!”

  

两人紧紧握手,掌心因力气过大而生疼,可谁也不愿松开。这一握,像是要把所有不舍与豪情都烙在彼此的血脉里。

  

良久,赵凌川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上官道。阳光透过薄雾照在他宽阔的背影上,像是一座大山渐行渐远。破晓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没有移开,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之中。

  

——

  

官道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破晓一人。孤身立在风里,他心头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昔日三人并肩,如今却只剩他独行。顾清言隐入庙堂,赵凌川奔赴边关,而他破晓,要一个人踏上江湖最孤独的刀锋。

  

他低下头,默默系紧腰间的佩剑,心中涌起复杂的念头:兄弟各奔前程,不是背离,而是肩负。他们的路虽不同,却终将指向同一个方向——那是九州未来的归途。

  

“既然如此,”破晓抬起头,眼神坚定,“那我便走出属于我的破晓之路。”

  

他转身,朝着官道的另一头迈步。那一刻,天地间仿佛有无形的风卷起,将他的背影托得笔直。

  

  

——

  

与此同时,另一条路上,顾清言一身青衫,行走在一辆马车旁。他的目光平静,神色淡然,可心中却翻涌如潮。他知道自己走的是险中之险,庙堂阴影比江湖更险恶,一个不慎,便会尸骨无存。可他不后悔,因为他要用笔墨为兄弟开路,要在暗处构筑一张天罗地网。

  

他轻声自语:“破晓,凌川,待你们刀剑所指之时,愿我手中纸笔,能替你们挡下三分风雨。”

  

而在北境边关,赵凌川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远处是绵延无尽的黄沙与黑铁城墙。他握紧长刀,胸腔里热血翻涌:“破晓,清言,你们放心,赵凌川不会死在战场上。若要死,那也是立在尸山血海上,笑到最后!”

  

三条路,三个人,各奔东西。火堆已灭,可火光早已刻进他们的心中。

  

——

  

夜幕降临,破晓一人踏入一座荒野古庙。冷风灌入,蛛网摇曳,烛火昏黄。他坐在石阶上,仰望破败的佛像,心头一阵酸楚。

  

他缓缓闭上眼,兄弟的身影一一浮现。他忽然意识到,从此刻开始,他必须学会独自面对一切。刀剑招式要自己琢磨,敌人要自己击败,阴谋阳谋要自己拆解。无人能替他挡刀,也无人能为他分担。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那团火焰燃烧得更旺盛。

  

破晓低声道:“九州风雨,我破晓一人,担得起。”

  

  

古庙外,夜色渐深。风声呼啸,似乎在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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