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雪比昨夜更大了,鹅毛一样的雪片从天上扑簌簌落下,把整条街都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昨夜茶馆里还热气腾腾,此刻一群百姓缩在屋檐下看着街上那支黑甲骑兵,个个噤若寒蝉。黑甲在雪中泛着森冷的寒光,仿佛刀锋横在每个人脖颈上。为首的将军一脸肃杀,鬓角有霜,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声音不大,却压得所有人心头发沉:“三日之内,青石镇所有青壮年随军进山剿兽,不得推脱。违令者,格杀勿论!”说罢一挥手,士兵立刻在街口挂上一块血红的榜文,上头只有四个字——“不从必诛”。百姓们看得面无人色,有胆子小的当场跪下哭喊。
柳三水咽了口口水,悄悄拉扯林破晓的袖子:“大兄弟,我突然想起来,我其实今年虚岁四十了,已经不算青壮年了。”林破晓翻了个白眼:“你那酒肚三层楼高,也敢说自己四十?骗鬼呢?再说了,那些兵可不会数你几根白头发,就能放过你。”柳三水苦着脸:“要是能用酒换命,我宁愿把自己埋酒坛里。”顾长青叹息:“官军要借此震慑民心,青石镇怕是要成炮灰了。”说着,他眼睛余光瞟向林破晓怀里的木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怕这事,不单是妖兽那么简单。”
林破晓抱着木匣,心口一沉。他总觉得这玩意儿像是块火石,随时都能把自己炸上天。可偏偏,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就像昨夜幻境里的声音在召唤着他,不许他退缩。将军丢下话,带着铁骑呼啸而去,街头留下死一般的沉寂。百姓们面面相觑,哭也不是,逃也不是。柳三水嚷嚷着要逃命,顾长青却摇头道:“朝廷军令,天大地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三人若真逃了,全镇人都得陪葬。”柳三水不服:“凭什么?我一个小酒鬼,也得替他们挡刀?”林破晓拍拍他肩膀,笑嘻嘻的:“因为你命里该喝刀汤。”柳三水一屁股坐雪里:“我喝酒就行,刀汤免了吧……”
第二日天刚亮,街口已经聚集了镇上的青壮们。个个缩头缩脑,脸色苍白,拿着锄头木棍,像是被牵去屠宰的猪。黑甲骑兵列队,冷眼扫视着人群,谁敢磨蹭,立马一鞭子抽下来。林破晓、柳三水和顾长青也混在人群里。柳三水抱着酒壶瑟瑟发抖:“我这身板,一拳打不赢老婆子,真要跟妖兽碰上,怕是酒都来不及喝就得交代。”林破晓咧嘴一笑:“放心,有我呢。”柳三水眼睛一亮:“真有你的,兄弟!”林破晓补了一句:“我第一个跑的时候,保证把你推一把,让你跑得更快。”柳三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这是兄弟情深啊?!”顾长青无奈扶额:“你们两个,要笑就笑快点,万一真死在山里,连笑声都留不下。”
队伍浩浩荡荡往北山进发。山风呼啸,雪片打在脸上像刀割。林破晓抱着木匣,越走越觉得它在微微颤动,就像里面藏着一颗不安的心。路上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山上有一头虎妖成精,有人说是百年蛇怪出世,还有人说是天谴。但没人敢多说,黑甲士兵冷冷盯着他们,像看待牲口。
到了北山脚下,风雪更急。将军一挥手:“全镇青壮结阵随我进山,若能活着出来,官府论功行赏!”话音落下,士兵们逼着百姓上山。山林寂静诡异,雪深及膝,每一步都踩得咯吱作响。林破晓眼尖,忽然看到雪地里有一串巨大的爪印,足有脸盆大小,延伸向山林深处。柳三水吓得腿肚子直抖:“娘咧,这得多大一头畜生?”顾长青脸色沉重:“不是凡兽,怕是妖。”
正说着,林间忽然一声低沉咆哮,震得枝头雪哗啦啦掉落。百姓们吓得乱作一团,有人当场跪地嚎哭。黑甲将军脸色铁青,喝道:“列阵!稳住!”士兵们举起长矛,可手都在抖。咆哮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轰隆隆的树木倒塌声。林破晓心头狂跳,抱着木匣只觉得它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冲破怀抱。
下一瞬,雪林猛地炸开,一头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巨兽冲了出来,仿佛一座小山般庞大。它头生双角,獠牙锋利,双眼如血,背后拖着长长的尾巴,甩动间带起呼啸劲风。百姓们吓得尖叫四散,黑甲士兵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将军怒吼着挥刀迎上,却像螳臂当车,一刀劈在鳞甲上,火星四溅,连个白印都没留下。巨兽抬爪一拍,将军连人带马轰然拍飞,重重砸进雪地,生死不知。
这一幕让所有人肝胆俱裂。柳三水当场双腿一软,哭喊:“完了!咱们真成妖兽的下酒菜了!”顾长青死死拉住他,咬牙道:“冷静!不能乱!”林破晓却愣在原地,他发现那巨兽的血眸死死盯着自己怀里的木匣,仿佛要择人而噬。木匣的颤动此刻达到了极点,甚至开始发出嗡鸣。林破晓心里猛地一凉:妖兽冲下山,根本不是偶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巨兽狂吼一声,猛扑而来,空气都被撕裂。林破晓几乎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此刻,木匣骤然炸开,一道炽烈的光芒冲天而起,照亮整个雪林。光芒之中,隐隐有一柄残破的刀影浮现,带着无尽的威压。林破晓只觉得一股沸腾的力量猛然灌入体内,血液仿佛烧开一般,他眼前一黑,随即一阵清明。脑海里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有铁血厮杀的战场,有孤城绝望的悲歌,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转头微笑:“记住,刀,不只是杀敌的兵器,更是守护的信念。”
林破晓猛地睁开眼,手中赫然多出一柄残破的刀。刀身缺口处隐隐有光,锋芒逼人。他下意识抬刀,正迎上巨兽扑来的利爪。轰然一声,雪地炸裂,所有人目瞪口呆。那柄看似残破的刀,竟硬生生挡下了妖兽一击!林破晓手臂发麻,几乎要被震断,但他咬牙不退,反而狞笑一声:“原来这玩意儿真能砍啊!”柳三水惊呆了:“大兄弟你疯了?!你一酒馆打杂的,啥时候学会使刀的?!”顾长青也震惊:“这是……这是神兵相认!”
巨兽怒吼,尾巴横扫,林破晓被抽得横飞出去,狠狠摔进雪地里,嘴角溢出鲜血。可残刀却在他手里嗡嗡作响,仿佛在催促他站起来。林破晓咳了口血,扶着刀站起身,眼神前所未有的清亮。他盯着那头巨兽,嘴角勾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意:“喝酒就得笑着喝,砍妖也得笑着砍。”
巨兽咆哮着再次扑来,天地间风雪翻涌。百姓和士兵们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破晓提刀,身影在风雪中摇晃,却没有退半步。就在这一刻,他体内仿佛有某条经脉被生生冲开,气血翻涌,热流奔腾。那是修炼的初始——淬骨!林破晓第一步踏入了武者的境界,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雪地里,少年提刀而立,笑容轻狂。风雪为幕,血光为引,这一战,注定要在青石镇留下传说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