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事难料,常常是事与愿违。
这日入夜,江蓬和江溪月给惊川身旁设下结界,再三确认无误后,便带着江玉瑶潜入茫茫人海中,像是游进海中的鱼。
三人出门早,便一路晃悠悠地来到了今晚夜宴的地方-折桂阁。这可是个望月赏景的好去处,菜品也是上佳,所以这静海城中喜好奢华的达官贵人常常在此处赏景饮酒,寻欢作乐。
江蓬将名帖递到门口仆人,核实后,带着江溪月和江玉瑶入场。穿过院中,来到厅内,由守在门口的侍从引至席间。
江蓬他们来得还算是早的,场中坐席还有不少的空座。江玉瑶睁着大大的双眼,望着这厅内的一切,以前虽然也随着父亲来参加过几次夜宴,可那时的夜宴不过是城主召集大家来吃顿饭便是了。可现在这阵仗,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江玉瑶这可不像平常般那样随心所欲了,而是安安生生地坐在江蓬和江溪月中间。
这正厅间是两层楼,楼上楼下坐的虽然都是静海城所属的各级各部的官员和城中权贵,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楼坐的自然是江蓬这样芝麻大的小官,那桌子都是普通柳木涂上一层薄漆。而二楼那可就是这静海城附近几十里内各个权贵高官的所在了。
西域的羊毛红秀地毯自楼梯起铺满整个二楼,那扶手都是用上等红木所制,再取以各种祥瑞奇兽镂刻于挡风条上。上了二楼,入眼便是那精美繁复的花灯悬挂于垂角,细看之下,便可看出花灯上以细笔依次描绘着蟾宫折桂,云落浮海,轻扑流萤,梅映人间等带着美好寓意的画,风一吹,那花灯下面的灯穗便随风轻舞,煞是好看。再往里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悬于天花板的巨大吊灯,饰以琉璃,明灯燃于其间,更显辉煌明亮,一面一个即可把二楼照得灯火通明,如明月当空。
楼梯处,身着薄袖紧身对襟袄子,下着百褶长裙的侍女自会引这些贵客前往席位。这桌子自然是比一楼所用的精贵,只怕一楼所用的桌子在这些权贵高官眼中,连踩在脚下都觉得晦气不已。这桌子,使用的可是海边红杉树的木料,水火不浸,异常坚硬,却触手温润无比。那凳子用的木料是南方特有的南月树的木料,人坐上去,冬暖夏凉,温润如水,尤其受到达官贵人的喜爱,因为这树长得异常缓慢,一颗南月树的木料便价值千金,因此也成为人们争相炫耀的一种木料。而这等珍贵的木料被用来做凳子,不可不谓可惜。
而这二楼宽敞,仅仅这几样便可知这次夜宴,静海城城主以及这城中权贵的奢华。更何况那置于角落的珐琅花瓶,以及那碧玉花瓷中的名贵花了,当真是如其名--长湘花一般,长香不败了。
江蓬和江溪月闻到那长湘花的香味,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江溪月开口,“长湘花都搬出来了,看来今晚的夜宴不一般啊!这现任城主是什么来头?如此奢靡,不怕皇上追查吗?”
江蓬垂眼看着眼前这秋露霜白“现在这城主据说是皇上指派的,按说应该不会如此穷奢极欲。”,说这话都有些不太确定。
江溪月笑道“看来这倒成了鸿门宴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要来,不然真是浪费了这城主的一片好心。”
两人冷眼瞧着这一个个穿金戴玉,锦罗绮缎的达官贵人们姗姗来迟,带着这秋风都吹不散的脂粉香味缓步踏进这折桂阁
江玉瑶听着父母的对话,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待宾客都入席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静海城的城主便站起身发话,“诸位,感谢诸位能赏脸来此地一聚。如今是这一年当中望月赏景最好的时候,这折桂阁也算是一个好去处。今日一聚,一来自然是每年的惯例,海月节时要遍请为这静海城及其周围劳碌的官员,好好犒劳一番。二来是想要为诸位介绍一位贵人。”
“贵人?”江溪月和江蓬心中升起大大的疑惑,是什么贵人需要城主隆重介绍?这个疑惑不仅是江蓬和江溪月在心中自问,很多人也在心中暗暗疑惑。
只见一位身着玄色衣裳,腰间挂着一把佩剑的黑发男子站起来。气质疏离,举手投足间皆是冷漠自傲的气派。不过在他站起来时,眼睛却是特意瞧了一眼江蓬这里,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江蓬被看一眼就呆愣在原地,而江溪月可是喜出望外,直接抱起江玉瑶说道,“玉儿,你最喜欢的白哥哥来了。”
“白哥哥要来了?在哪里啊?”
江溪月伸手一指,“那不就在那里吗。不过现在先别去找你白哥哥,等有时间我们再去找他。”
那静海城的城主还在介绍着这位贵人,“这位便是白漱石白仙师了,往后白仙师将要在我们静海城住一段时间,还望各位能让白仙师好好体会我们静海城的风光人情啊。”
众人见这白漱石端的是名门正派风范,又是经这圣上钦定的城主所隆重介绍,自然是高看一等。况且这静海城还没来过多少仙师,众人眼下是既好奇又有点畏惧。
而反应过来的江蓬,看着这满堂宾客,心下盘算着,给那白漱石传音道“漱石,等下先别打招呼,只当装作不认识我们。等有时机了,我再告诉你缘由。”又轻声告诉江溪月他的打算,江溪月听后,虽然有些担心不过还是支持江蓬的做法。
“那现在,宴会开始吧。”随着城主一声令下,在厅外的侍从又端上一些饭食送至各个桌前。待侍从退下后,江蓬低头一瞧,枣香混着山药香的红枣泥山药糕,荷花清香的青柱酥酪,还有那带着玫瑰清香的玫瑰清露。还仅仅是这甜食,还有这秋露霜白,那做法就更妙了。是取秋分时节,晨起时的秋菊花瓣上的清露,再取夏时留存的荷花花瓣加以酿造,于结霜的那日封存,直到这酒变至清白色。方可才算酿好,这秋露霜白倒也不辜负它这繁复的做法,名字雅致,味道也不错。江蓬看着眼前的美食,一时间思绪良多,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江溪月知道江蓬心中想的什么,只是如今她也不好多说,只是默默陪伴在江蓬身边。这次宴会,江蓬和江溪月吃的食不知味,最想要探查的王家和李家也都推托不来了。不过这样一来便露出了马脚。也更让江蓬和江溪月想要深入调查。
待江蓬和江溪月带着熟睡的江玉瑶回到客栈时,已是夜深人静了。白天里热热闹闹的客栈,现在悄无声息。放好江玉瑶,又划好了结界,两人这才去看惊川。
推开门,是满地清冷的月光,一阵秋风拂过,摇落了满地的花瓣,满房的清香让江蓬和江溪月舒心不少。而未束发的惊川身着月白色的衣服,伫立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冷月。二人进来时,才回头望向他们,月色为惊川披上一层凉白色的冷光,而惊川素来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自月亮上降临人间的神仙。江溪月上前说道,“惊川,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惊川摇摇头,“我很好,谢谢。”
江蓬开口道,“惊川,晚上叫人给你送饭了没?”
“我不饿,谢谢江哥。”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江蓬不知道怎么就解释了一句,“当时你还在昏迷,你江嫂子怀疑这城中有人与之前雾隐山里的事有关。我们就去调查了一下,得了些线索。” “嗯,我知道了。谢谢江哥,今天调查这些事,辛苦你们了。” 江溪月按下江蓬的手,“是啊,时候不早了,惊川,你先休息吧。我和你江哥也要去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好,那你们休息好。” 江溪月拉走江蓬,关上了门。激起灰尘和满地的花瓣,又是满室的清冷寂静,惊川思考了良久,又望向那轮圆月,散发着淡淡的冷光,那样孤冷寂静,遥不可及。 世人皆认为圆月代表圆满,团圆之意,千古以来,多少文人骚客为之赋词说意,又有多少笔墨丹青为之细细描绘。可谁又知道那轮挂在夜幕的月亮的心事,他不知道世人赋予他的意义,即使知道了,也毫不不在意。月亮只是月亮,从来都是一轮明月挂在夜幕,在千百年的时光中,冷傲孤寂地转动,或被灰云遮蔽,或是心情不好,干脆不露脸。谁知道呢,谁会去猜月亮的心事呢?人们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意愿强行加在他身上罢了。 惊川,轻挥了一下手,没有关窗,和衣而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睡吧,睡着了,就万事无忧了。等明日早上起来,又会是一个好天气吧。阳光普照的日子,谁会不喜欢呢? 江溪月又到医馆的时候,还是张大夫坐诊,还有不少翘首以待的大夫和药童。至于原因嘛,大家都心知肚明,相视一笑。师傅不愿他们这些蠢笨徒弟去打扰她,当年一走了之,常年未见,他们这些做徒弟的都十分想念,只是嘴上没说而已。 只是江溪月这次来却不是为了叙旧的,而是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喊张大夫去二楼书房密探。待众人都出去后,直接开口问道,“李家公子的头七之日,你们会去参加吗?” 张大夫虽然对此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认真回答道,“会的,就在今日下午。因着当初是他们请我们去医治的,虽然还未见到病人,他就死了。可李家这次还是请我们前去,我们总要去聊表心意的。师傅,怎么了?您是有什么想法吗?” 江溪月点点头,“那好,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这次要和你们一起去,我得去看看那李家公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张大夫知道,自己这位师傅,为了研究那些个奇奇怪怪的病症可谓是费心费力,其潜心研究的精神,着实令人佩服。 “那师傅,师傅这回总得要和徒弟们吃顿饭吧。您当年说走就走,也不让徒弟们去找您。如今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小张,之前我觉得你是我徒弟中还算是比较有灵气的一个,可如今怎么越来越愚笨不堪了?待事情都解决完后,自是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吃饭叙旧。不急于这一时。” 张大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江溪月见状起身便要走。又引得张大夫哭喊,“师傅,师傅,让徒弟送送你吧。” 待到下午,江溪月如约出现又出现在医馆,径直上了二楼找张大夫。 “师傅,您来了。徒弟给您安排和那日去的大夫一起去,可好?” “那也好,你要去吗?” “徒弟,徒弟作为医馆现任主事,自然是要前去的。而且这李家在静海城中权势甚大,总不好推辞过去。” 张大夫带着两人,来到这李府门口,白纸灯笼高高挂起,无比惨淡。张大夫递了拜帖,待人看过后才得以放行通过。这李家公子,虽说是长子,但到底是妾侍所生,登不上台面,所以这灵牌是放在后院以供众人进行吊唁。 这李公子虽说不是正妻所生,但他平日广结善缘,朋友众多,况且,李家在静海城权势不小,所以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在少数。张大夫引着两人走在后院时,故意走在人少的地方。 张大夫,让那个大夫先走,将江溪月引到花丛深处,问道“师傅,看样子,这李家应该是暗中把李公子下葬了。只剩这灵牌了,这可怎么办?” 江溪月安慰道,“应该不会是下葬了,我只在这院中四处找找吧。你们先去吧,若是我找不到,自会早点与你们汇合的。” “是,师傅,那您多加小心。徒弟先去了。” 江溪月目送张大夫离开后,便施法寻找李公子的棺木。早在江蓬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打探到李家公子的底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