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有雨声,楼下有行人。
行色匆匆,脚步尚急。
阴暗的角落,坐着一位黑发少年,目光暗淡,面色略显苍白。他耷拉着脑袋,似听雨声,瞥见行人未持伞,骤雨也稍缓。自落雨自雨停,未至半刻。
少年名焚离,时年十二岁。他自5岁起孤身一人,不知所因,唯一证明他未被抛弃的是一枚戒指,戒环上有暗金色的纹路,中心是一颗灰暗的碎片。至今不知有何用,但却是他父母留予他的唯一物品。
这是焚离第一次见到雨,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从未听闻过何为雨,而今有幸,在重要的日子,下了一场雨。
他曾听闻过,火洲百年不雨,一旦下雨,必有大事发生。
起身,焚离轻轻挥舞着双臂,眉头轻皱,隐藏思绪,准备走出巷落。
如今,他也到了该远走的年纪了。
将自己的衣着整平,略微梳理杂乱的发鬓。
停在了暗巷的路口,踌躇徘徊。
稚嫩的脸面无表情,只余空洞与麻木。
轻拂身上灰黑的布匹,抖落尘灰,想跟着众人,朝南走去。
但眼前是人海不息,骤雨沐,也不见行人衣裳湿。
火洲人到了一定年龄,出生所带的火焰便会庇护此身。而后,便可以锻炼这先天之火,以至成为一名绝世强者。
今天是一年一度,玄火门招生的日子。
其总院位于火洲曜星王朝国都内,可谓是火洲最好的学院,其分院遍布火洲境内。此番人潮,为招生测试,焚离此行,也是为此目的。
车马涌动,人亦络绎不绝,想必都是想赶往招生地。
但这段旅途,却让少年的心枉然。
远在天边,不知何方。
不懂为了什么变强,只是口头安慰自己是为了寻找父母。
但如此,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么多年埋藏于黑暗中,又是为了什么?
眼前空茫,但身形却止不住向前,像渴望与谁相遇一般。
闯入人群,一时无所适从。
虽然街道熟络,但位处人群中,还是略感不安。
压下心绪,跟上人群。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略见一道暗红色的大阵,众人身形尽消失在大阵中。
不由,焚离加快了步伐,时为清晨,报名截止至正午。
终会到达,不必匆忙。
焚离本是这样想着,但见到那庞大的阵法,却不由加快了脚步。
似乎,阵法在自己的眼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莫名被吸引。
瞬间忘却,位于人群中的不自在,怀着的不安也淡去,目中竟多了一份期待。
复行半刻,焚离来到了大阵前,看着涌动的人潮,又驻足于大阵前。
随即,左脚踏出,步入大阵。
目光一恍惚,眼前的光景骤变,见眼前行人,朝前方大楼走去。
此时此刻,不知偏移的多少里,但焚离依稀认出此处仍是南陵。
焚离向后一望,哪见来时景。 一瞬渺渺千里,哪能见旧土。 大楼矗立,一众人排成两行,左侧是年轻的人,而右侧是年长的人。 招迎左侧的是老者,右侧是貌美的女子。 右侧人畅通无阻,而左侧人走的很慢,似乎在测试些什么。 排上队伍,看着眼前的众人,开始漫长的等待。 行得近些,才见那老者倚靠在门槛上,手上持烟杆,注视着眼前人,微抬烟杆:“进。” 那少年面露喜色,稚脸上抬,又急忙低下头来,信步走进大楼。 接连,一个身形健硕的少年,走到老者面前,老者只稍微抬眼,又缓缓阖上,摇了摇手。 “下一个。” 少年面色呆滞,嘴里呢喃着:“怎么会……” “像你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自以为天资过人,终不过是庸才。”老者撮了一口烟杆,“我不想说第二遍,好自为之吧,下一个。” 人继续向前,天资不足者占了大数,焚离也算知晓为什么走的那么慢了,总有人觉得自己生来与众不同,不会泯于众人,努力能改变一切。 但当功成之时,早已故人花黄,曲尽人也散,叹昔日旧时光,不忆行色匆忙。 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但努力过,才知道是否有意义。 轮至焚离前一个人,老者微抚胡须:“好,进去吧。今日总算见到一个好苗子。” 焚离平静地上前,轮到自己了。他早已抛弃了自傲,如果天资不足,他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证明碌碌无为者,并非不能有所作为。 但这样,又从何寻找沓无音讯的父母呢? 但随即,他放下了负担,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这是很久之前他就认识到的道理,并以此来冰冻自己。 稍吐一口气,大步向前,那老者一定睛,注视了良久,不似先前众人。 竟眉头一皱,这是之前从未摆出过的神色。 焚离也未知,虽知自己觉醒的火焰与众不同,但并未想过有什么惊异之处。 他曾试过燃起他的前天之火,却火苗微弱,摇曳欲熄。但除此之外…… “等等……”老者脸上露出一丝严肃,瞬时起身,一道巨大的气场向四周蔓延,带有丝丝灼热,方圆半丈之内,漂浮着红色的火花。 此刻仅他一人被笼罩在这层火花中,虽然很温和,但火光在其中激荡。 周边的人们一下退到旁边,畏畏缩缩,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本能的惧怕。 老者随即收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腰间取出一个令牌,上刻有“烟”字,银纹龙雕盘旋:“去找启殿下。” “嗯。”虽遗留困惑,但至少自己不是平凡之辈,缓步走近大门。 “嗯……你有独特之处,但尚未知晓。”老者叹一口气,又倚倒在门槛上,恢复先前气定神闲的姿态,“一直朝前走,见到一个阵法围绕的房间,方启就在里面,你去找她,叫她测试一下你的天赋。” “谢过前辈。”焚离领命,接过令牌,朝院内走去。 一路上各种高大宏丽的建筑,门前大楼只是一个大门,焚离不由惊叹,但命运未定,他还不一定能留在这里。 同时,不由有些好奇,方启是何等人也。 听到方启之名,便觉得……难言的心绪,仿佛曾经遇见过一般耳熟。 想着,眼前白色的法阵转动,围绕着中心的一个小院落。 焚离走近,避开阵法,直朝院落中心走去。 院落内,有一间教室,大概能容纳四、五十人。 除教室外,外有一处空地,种了些花草。 有一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提着水壶,浇着花。 见四周无人只有眼前少女,焚离上前,靠近空地。 这空地略微宽阔,大有方圆七八丈。 “请问……”焚离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称呼,眼前少女相貌并不出众,但也算五官精致。焚离不善言辞,又是与女子交谈,顿时说不出话来。 “何事?”少女停下手中壶,面色平静,溅不起一丝水波。 “你知道方启在哪吗?”焚离略微心舒,说出话来,但言语不雅,顿觉自己粗鲁无道。 “称呼长者用阁下,用在下代替我,话为文语,温文尔雅。”少女悠悠走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这不是完全没记住吗。”少女摇了摇头,“要讲:‘在下明了。’” “在下明了。”迎合眼前少女,这种语气恰好是焚离所熟知,担心略显奇怪,他才不道古言,不料少女正喜好这样。 “善,何事问吾?”少女双手交叉环于胸前,略微甩头,将发丝抖齐,显得束发整齐。 “你……阁下为方启?”焚离略惊,在他的印象中,方启应是一位中年人,怎想到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 “正是吾,何事,但讲无妨。” “请阁下测试在下的天赋。”焚离微微鞠躬,将“烟”字银纹令牌交予方启。 方启从衣袋中探出一个令牌,与焚离交予的令牌对比。焚离一瞥,其上正刻着“启”字,外旁有金纹雕刻。 “原来是烟老遇到麻烦了。”方启点了点头,收回令牌,朝焚离看去。 刹那间,焚离如同春风沐脸,一道白光随着方启抬起的指尖,直指焚离的眉心。 很温暖,很舒适,焚离一下放松了身心,一阵恍惚,竟睡了过去。 方启略微诧异,即刻睡着? 哪怕不用继续测试,方启也动了收徒的意愿。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着昏迷的焚离,方启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但随即摇了摇头,似乎想起某段不明的过往。 将焚离抬入室内,放置于靠椅上。 眼中闪过一丝奇芒,方启捂着自己的头,又看向倒在椅上的焚离。 天赋,是? “你是谁?”没人回答方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