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的,说说你名号吧!”肖冷冷峻的面上不见悲喜:“他日你宗门来为你复仇,我也好知道死在我手上的是谁!”
王逸元炁外放,手上却以指行符,勾勒出一张张符箓,口中朗声道:“上清派王逸,请指教!”
只听一声轻哼,肖冷已是在王逸身前。一拳击出,王逸惊骇之下周身元炁流转,一道符箓化为一团黑影护住王逸全身,黑光旋转,抗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这还没完,只见王逸身前又现一道元炁所绘符箓。
“天火符!”
一时热浪袭来,直逼肖冷。肖冷矮身闪过,却见王逸几道天火符纷纷尾随而来,生生逼退了肖冷。也幸亏王逸之前将贵重物品和易燃物品转移了,不然这一通天火符下来,估计这房子也没法待了,不过即使如此,房内各处也是火苗攒动。
肖冷虽然在一直在躲避天火符,但却神情却很轻松,时不时还能拉近与王逸的距离,王逸这边虽然看起来压的肖冷不能近身,但却一枚天火符都未命中肖冷,反而自身元炁消耗不少。
“王逸是吧!一个上清嫡传能把野茅山的手段练到这个程度,我是该说你不学无术还是该说你博彩众长呀?”肖冷戏谑的说道:“你这符箓威力不错,不过准头差了点,你再加把劲可能就能打到我了。”
肖冷嘴上戏谑着王逸,心中却是在想:他这符箓需要的元炁不在少数,等这上清的元炁耗尽,我想制住他并不难,也免得杀了他,他所在师门来找我寻仇。
肖冷想着如何制住王逸,随即避过一道天火符,却突然身体一怔,自己被火焰形成的几道火绳给缚住,一时动弹不得。
“肖道友,你我皆是道门弟子,与人为善乃是三清教义,若肖道友愿意和解,我可以……”王逸话未说完,便‘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呕出。
本来躲在一旁插不上手的林殊义忙奔到王逸身前扶住她:“王师兄,你怎么了?”
王逸惨然一笑:“没什么,被术法反噬了而已,不碍事。”
“呵呵……不碍事?王逸,双手同时篆刻不同的符箓,你这在道门叫不敬神明,必然会遭到天道反噬。轻则卧床半月,重则元炁散尽、修为尽失。你管这叫没事?”肖冷冷笑道:“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以前以为我在同辈之中难寻敌手,现在看来是我做了井底之蛙了。”
符箓作为道门的基础之一,初学者需要焚香沐浴、静心持斋,选在特定的时间经过特定的科仪式程才能制作符箓,从最开始的开坛仪到踏罡步斗、诵吟法咒,再到结煞咒法这一系列过程都要求极严。
制作的符箓在道门视为与诸天神明签订契约,借用神明的部分力量存于符箓。这固然是让初学者有敬畏之心,同时也是因为符箓一道需要以自身元炁或功德为媒介连接天地之气,让天地之气贯于己身,然后以自身之炁引导天地之气篆刻符箓,要知道天地之气未加淬炼直接入体,稍有不慎,便遭反噬。
当然,也有人另辟蹊径,用一些媒介为引,比如血液或者法宝等,强行以全身元炁画篆符箓,不过这样做大多会损伤根基,被正统道门视为旁门左道。固符箓一道在上清嫡传手里多是作为赠与香客安宅驱邪、护身消灾之用。王逸同时篆刻两道符箓,还要提防肖冷近身,同时寻觅下手时机,一心多用,出了岔子,自然遭到反噬。
肖冷挣了挣身上的火绳,看着王逸道:“你能以科仪之法行五行之术便已经让我诧异了,没想到你的符箓还这么厉害。”
“上清的五力士符、武当的黑罩符、祝融观的天火符和火索符。了不起呀!本以为蜀山所藏的玄门各派典籍我都看过,各派经典、术法都所知一二,所长、所短也得知大概。”
“观人术法手段便可猜其门派传承。避其长、攻其短,自认同辈之中难有敌手。但是,王逸,你今天却开阔了我的认知,那种久违的惊讶你能懂吗?”
肖冷说道最后已经笑了出来,那是种久违的畅怀大笑。隐居市井这么多年,偶尔看见玄门手段,猜度之下也无出例外,但是王逸所展现的手段却并非自己所想那么简单,这让肖冷有了久违的求知快感。就好像一个熟读古文典籍的人,已经对典籍有些麻木了,突然有一天发现有人读古文时断句和释义与自己不同,但却更加合理,心情大好一样。
看着大笑的肖冷,王逸轻轻推开林殊义扶着他的手道:“肖道友,胜负已分,可否听我一言,你……”
“王逸,刚才我在想,把你元炁耗光,你自然也就拦不住我了,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你很厉害,出于对你的尊敬,我会全力以赴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之后再去了结那个奸商。”肖冷打断王逸正色道:“我把你当做真正的对手,你还有什么手段,可以都使出来。全力以赴后的失败,就像璀璨的烟花,全力以赴后的冲上天空绽放,那一瞬间的光华,你说多美呀!”
肖冷神色都有些癫狂了,隐藏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时时压抑自己心中动手的念头,万事都用普通人的办法来解决。终于,可以放开那些无形的枷锁和人斗一场了。
肖冷说完,浑身气流涌动,猛一发力,将身上的火索挣断。下一瞬间,林殊义被一脚踢飞,王逸也挨了一记重拳,勉强稳住身形,受伤后变弱的气息,却在此时一下又迅速攀升。
肖冷一击得手,乘胜追击,正在第二击要得手之际,王逸气势陡升,肖冷身形也为之一窒,勉强再击出一拳,却远没有第一拳的威力了。
王逸乘势拉开距离,肖冷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心中了然。却是自己刚才击中王逸时,也被王逸一道符箓顺势附在了自己拳上。
“药师观的游脉封经符!哈哈,不错!”肖冷在瞬间弄清了自己中了什么符,活动一下手臂,再次飞身扑来。
一时间两人已交手数合,辗转腾挪,拳来脚往,只是肖冷越战越勇,拳拳势大力沉,王逸则是越打越趋于防守,即使能用防御符箓抵挡肖冷一二的攻击,但仍会时不时挨上一拳,虽说避开要害,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王逸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一点肖冷、王逸都是心知肚明,但交手的两人却无停手的意思。
若此时王逸停手让路,肖冷肯定也不会为难他,王逸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他既不是林殊义口中的‘行内人’,也没有直接接受事主的委托,仅是答应了林殊义的邀请,但他与人缠斗至此,还受了伤,再斗下去可能会坏了根基,无论如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王逸仍在坚持,似在贯彻他的信念,明知会败,明知可能会损坏根基,他仍是不愿开口认输,不愿退那一步。肖冷亦没有再出言让王逸退走,他似在为王逸的坚持而坚持,就似他所说:见证烟花最美的时刻。
林殊义躲在角落,看着两人交手。只是他那张英俊的脸此时却一边肿了起来,口鼻的血迹虽然被擦拭过了,但是仍能看出不久前流过血,显得狼狈。若是之前两人拳脚相往,他还有自信与其过上几招,此刻却是一点动手的念想都没了。
因为,太快了。
无论是肖冷又快又沉的攻式,还是王逸腾挪躲闪间的防守,都太快了,眼睛虽然跟的上,但他明白,这种拳脚的速度,自己是远远比不了的,就算自己现去帮王逸,也影响不了最后的结果。
自己上去除了会被伤的更重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结果了。看着王逸逐渐处于下风,林殊义拳头捏得发白,内心震撼且矛盾。震撼于两人的拳脚,震撼于两人的术法,更震撼于王逸的坚持。
在肖冷挣脱束缚,两人刚交手的时候,他还是很期待王逸能都打败肖冷,这样他会名利双收。即使现在看起来期望渺茫,但王逸只要仍在坚持,那就说明仍有打败肖冷的希望,他名利双收的未来就在不远了。
但王逸还能赢吗?
王逸越来越趋于守式,挨的拳脚也越来越多。林殊义的身体发抖,浑身都在冒汗,怎么办?
如何抉择……
“住手!”林殊义从角落站起,吼出这两个字,声音都有些颤抖。
“娆彊的,你住手。这件事……我们……我们师兄弟不管了。”林殊义声音里有着哀叹和不舍。
“哦?”肖冷看向林殊义道:“倒是我小看你了,你一身红尘名利气,我还以为王逸不倒,你是不会出声的。”
肖冷扭过头对王逸道:“王道友,你意下如何?”
王逸靠在一侧的墙上,喘着气。身上伤痕遍布,十分的狼狈。
“林道友,你先走,我要阻止肖道友!”王逸声音虚弱而疲惫。
肖冷嘴角轻笑,看向王逸:“王逸,你……”
“你疯了!王逸,是我接的事主委托,不是你,你个傻子!”林殊义吼道:“我现在放弃这个委托,你没有再管这件事儿的理由了,知道吗?没有了!”
“林道友,我不能见死不救,也不愿肖道友因此种下祸根,误入歧途。我……”
“你不要命了,就算肖冷的不杀你,你继续和他打下去,多年修行的根基必然大损,你……又是何必!”林殊义先是大吼,说到最后声音却小到只有自己可闻。
林殊义明白了,自己一直在意的是利益得失,一直以来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看见王逸伤痕累累仍是笑着对自己说他不走,他要用他的方式来阻止他认为错的事,即便因此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仍是不悔。
想到此处,林殊义不由的沉默了。他看着王逸慢慢挪到了那扇门前,门后是自己的事主,王逸却站在门前,犹如古代驻关的士兵,身上透出一股不让一人越关的决然坚定。
“哟,王逸,我不得不再高看你一分了。”肖冷见王逸仍然坚持,直接出现在王逸身侧,轻笑道:“不过,你现在可以倒下了。”
王逸内伤加外伤,反应不免迟钝了些,眼看自己就要被肖冷敲晕,不由的闭上了眼,脸上却充满了决然和遗憾。
一阵嗡鸣响起,肖冷心中一时警声大作,舍了王逸,连忙闪身躲避。却见一口飞剑破门而入,速度不减直接插在了肖冷刚才立身之处的地面上,剑身仍在不停的颤抖低鸣,似是出手前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