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

欧阳汐猛地从毛毡中坐起，他抬头向四周环视，营帐里的侍从端来了铜盆，里面倒着清水等待他洗漱。

屏息凝神，他在观察侍从的时候，明明侍从的嘴紧闭着，他却听到了侍从的声音一般：

“自从前日火祭以来，可汗好像越来越古怪了。可能都是那颗流星搞的鬼吧。”

欧阳汐眉头一紧，感觉事情不简单。他匆匆洗漱完后，起身向营外走去。

营帐门口有两个护卫在值守，见欧阳汐过来，他们将右手搭在左胸口，同时低头表示臣服。

而欧阳汐观察他们时候，其中一个在想“只要我好好值守，保护可汗安全，有一天我一定会享受荣华富贵的”，而另一个在想“还好没有跟着大部队去劫掠洛国，不然就要交代在那颗流星底下了。”

欧阳汐这下明白了，原来天启的感知是指对人心的感知，接下来他又在护卫的跟随下，去不同的营帐试验了自己的天赋。

好在一圈下来，欧阳汐并没有发现一个“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不然以他谨慎的性格，一定会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直到他路过萨满大巫师——巴兰的营帐，在胡人中，萨满大巫师是唯一一个不必向可汗行礼的存在。正如欧阳汐被视为“天子”一样，萨满大巫师被视为“天的信使”。

但在观察巴兰的一刹那，欧阳汐感到了背后的一阵寒意——对方对自己有杀意！

在两个月前的盟会上，胡人部落内部对劫掠洛国也是意见不一。有的将领认为洛国如今兵强马壮不宜招惹，有的进攻派则主张依照之前策略，以小股游击士兵，在官道上劫掠运往绥北城的货物，或者是趁秋收之时侵袭，收割粮草。而当时的可汗则执意集合士兵，攻向洛国在北方最坚固的城池——绥北城。最后由巴兰在通灵占卜上，得出了“伐洛必胜，不伐必死”的卦象。

于是才有了集合十万士兵的一幕，而大洛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实际上在盟会之前，巴兰就来向可汗进言，称在最近的通灵中得到天意，向洛发起进攻能保佑可汗的健康，天意也将保佑胡人的胜利。

由于萨满大巫师巴兰在本代可汗之前就已经辅佐前代可汗统一胡人部落，所以当时的可汗不论是从信任天意还是信任元老的角度，都无条件听信了巴兰的话。

而实际上，巴兰早已将一张阴谋网缓缓盖下：

\"我明明传达着天的旨意，却没有天的权力。

此次派出劫掠洛国的十万大军的首领已被我牢牢掌握，一旦战事发生引起洛国反击，我就能裹挟军队和天意，联合各部落来杀掉这个稚嫩的可汗向洛国求和。

到时候再由我来取代这个稚嫩的可汗，成就一个强盛的帝国。”

这就是萨满大巫师的想法，但因为那颗流星，一切都不一样了。

巴兰暗中培养的亲信将领被流星所杀，战事来不及发生便已溃败，各部落因为恐惧紧紧抱团在可汗周边。

而欧阳汐还是那样，像以前的可汗一样，毕恭毕敬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欧阳汐这时候最好还是不动声色为好，于是欧阳汐像往常那样与巴兰寒暄一阵，喝过热腾腾的奶茶后与其告别。

“怎么办？怎么办？”回到营帐的欧阳汐一片茫然：“才刚得到识破人心的能力，就知道人心叵测。明明以为当可汗了，这下能衣食无忧，天天吃肉了吧？怎么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

思索良久，欧阳汐理清了一些思路——

上代可汗征服统一各部落时，凭借武力完成了统一，却没有达到征服。这时候上代可汗得到了萨满大巫师巴兰的帮助，萨满教作为各部落胡人共同的宗教，是彼此缺乏交流融合的部落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和精神枢纽。而上代可汗得到了萨满大巫师的认可，被封为天可汗。加上由于统一后征战洛国所获得的土地、粮草、金银等分配均匀，自然而然的，各胡人部落首领最终接受了天可汗的领导。

此后上代可汗在年迈后逝世，新可汗继位。然而此时借势进入统治集团的萨满大巫师巴兰已然坐大，凭借元老与萨满教代言人的双重身份暗中笼络勾结了一批首领和将领，而其中话语权最大的便是掌握北王庭部禁军，上代可汗的亲信，此次被流星砸中身亡的摩亚王。

上代可汗以为身后这两位左膀右臂可以辅佐他的儿子，没想到在他逝世后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愿。这也是那个英勇的上代可汗失误的地方。而从前的那个可汗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没经历过马背征伐，没经历过勾心斗角。在他的世界里，巴兰是尊敬的巫师，摩亚王是慈祥的叔父。

如果不是欧阳汐的到来，恐怕此刻的可汗已经被捆绑在马车上送往大洛作为求和的人质了。

可以说欧阳汐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内外交迫：内部巴兰虎视眈眈，外部洛国估计正咬牙切齿准备反击。随即他想到，攘外必先安内，有什么办法能团结自己所能团结的力量来扳倒巴兰，又不破坏他所带来的稳定性呢？

欧阳汐的思绪飞到了营帐外——对于胡人来说，谁是可汗实际上意义不大，关键是谁能维护好自己的草场才有意义。而这方面的话语权，便掌握在胡人各部落首领的手中。

去年冬天的白灾面前，草场的失落就是每一个部落生命线的突破，这种危害关系到每一个部落的生死存亡。在生存的压力下胡人将目光投向了富庶的洛国，这也是为何之前召开部落盟会决定征伐洛国时那些进攻派的想法。

当时主张进攻的两个部落，西边的左达旦部分配到的土地荒漠较多，东边的右女真部分配到的土地山地较多。而北王庭部水草相对丰茂，但在摩亚王和萨满大巫师巴兰的推动下，还是发起了那次进攻。

草原上的风景明媚，火热的大太阳像是要把草里的水分吸干一样。谁能知道在么美好的天气了隐藏了多少阴谋呢？

阳光猛烈，万物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