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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废铁堆里的独奏

余烬觉醒 飔婳 14205 2025-10-30 20:47

  

他迎着那些同情、冷漠、幸灾乐祸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绿色的地狱。

  

他整个人,瞬间被那粘稠的瘴气吞没。

  

随着他身后那巨大的铁闸,带着雷鸣般的巨响,轰然关闭。

  

“哐——当——!!!”

  

世界,死了。

  

光,声音,甚至连风,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斩断。

  

  

陈烬被关进了一个绝对密闭的、充满了死亡和疯狂的铁盒子里。

  

墨绿色的重金属瘴气,浓得像是液态,糊住了他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团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尸臭味的淤泥。

  

那股味道,钻进肺里,火辣辣地疼。

  

后背的脊椎,那被晶矿侵蚀的伤口,像是被这剧毒的空气激活了,一股尖锐的、灼烧般的剧痛猛地炸开,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跪下去。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用舌尖的血腥味强行维持着清醒,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的铁闸门,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和这片死地一样微弱。

  

他知道,在这种地方,第一个暴露的,就是第一个死的。

  

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那被压抑到极致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

  

废墟的深处。

  

“咔哒。”

  

一声轻响。

  

极其细微,像是有一颗螺丝,从高处掉落,砸在了一块钢板上。

  

陈烬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一缩。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来了。

  

紧接着。

  

  

“咔哒……咔-嚓……”

  

“咔哒……咔哒……咔哒……”

  

那声音,不再是一个。

  

而是几十个,几百个!

  

从四面八方,从那些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深处,接二连三地响起!

  

它们像是某种蛰伏了数十年的机械虫群,被他这个闯入的温热活物,从沉睡中集体唤醒!

  

它们在靠近!

  

那整齐划一,却又带着金属摩擦的、令人牙酸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废墟里,汇成了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钢铁潮汐!

  

然后,一个若有若无的、像是从生锈的录音机里发出的、被拉长了无数倍的诡异回音,毫无征兆地,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

  

  

是直接渗透进颅骨的。

  

“救……我……”

  

一个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救……我……”

  

声波异常点!

  

铁拳赵口中的两大杀器,在同一时间,向他发动了攻击!

  

陈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声音像一根钢针,反复搅动着他的脑浆,一股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涌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魔音贯脑的痛苦,屏住呼吸,将整个身体缩进一个废弃的巨型轮胎和一堆生锈管道之间的缝隙里。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几秒钟后,第一具“锈蚀傀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它的躯干,是一个布满了散热片的柴油发动机,两条腿,是两根长短不一的、扭曲的螺纹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它的脑袋,则是一台破裂的、还在闪烁着雪花点的老式显像管。

  

它没有眼睛,但那闪烁的屏幕,却精准地朝着活物的方向。

  

它迈着僵硬的步伐,从陈烬藏身的缝隙前,机械地走了过去。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一具又一具奇形怪状的傀儡,从他眼前经过。有的用挖掘机的铲斗当手臂,有的用一堆齿轮组成了移动的底盘,有的甚至将一截锋利的排气管当成了武器。

  

它们像是一支由噩梦拼凑起来的军队,漫无目的地在这片废墟里巡逻。

  

陈烬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连心跳都几乎要停止。

  

他冷静地观察着。

  

他发现,这些傀儡虽然数量众多,但行动轨迹却出奇地一致。

  

  

它们永远保持着固定的间距,永远在固定的地点转弯,仿佛有一条无形的轨道,在约束着它们所有的行动。

  

就像……

  

就像一条设定好的程序。

  

陈烬的目光,落在一具刚刚走过去的傀儡身上。那具傀儡的后背,还残留着一块没有完全锈蚀的铭牌,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字母:

  

【……-NO.7-……流水线……】

  

流水线?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需要验证。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堆散落的零件上。那似乎是一具被打散的傀儡残骸,一只由摩托车引擎和链条组成的机械臂,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就是它了。

  

陈烬深吸一口气,那股剧毒的瘴气让他肺部一阵刺痛。

  

他计算着巡逻傀儡的间隙,像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地从藏身的缝隙里滑了出来,几个闪身,就扑到了那堆残骸旁。

  

他伸出手,按在了那只冰冷的机械臂上。

  

【信息废料场】!

  

发动!

  

嗡——!

  

一股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从他的眼角炸开!

  

那里的晶矿纹路,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瞬间变得滚烫!

  

【等价撕裂原则】的反噬,如期而至。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突兀地、毫无道理地消失了。

  

那是一种味道。

  

一种他从小吃到大,最廉价、也最熟悉的,那种用蚯蚓蛋白和工业淀粉合成的营养膏的味道。

  

他忘了。

  

他再也想不起来,那种能让他活下去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代价支付的瞬间,海量的信息洪流,也狠狠地灌进了他的大脑!

  

没有画面。

  

只有无穷无尽的、单调到让人发疯的重复性动作!

  

【抬起-抓取-旋转-放下】

  

【抬起-抓取-旋转-放下】

  

  

【抬起-抓取-旋转-放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有永恒的、被写死在芯片里的机械流程。

  

这些傀儡,生前全都是穹顶集团下属工厂里的工业机器人!它们被淘汰、被当做垃圾扔到这里,但那被刻在最底层的生产指令,却和这片土地的怨念结合,让它们在死后,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执行着生前的最后一道程序!

  

它们的巡逻路线,根本不是巡逻!

  

是它们被废弃前,日复一日在流水线上走过的工位!

  

陈烬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懂了。

  

这些东西,不是活物,只是一群被记忆束缚的幽灵!

  

就在这时,那钻入脑海的诡异回音,猛地增强了!

  

  

“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尖锐的、足以刺破耳膜的怨毒!

  

陈烬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差点吐出来。

  

不行!

  

必须解决这个声音!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废墟的中央,有一座小山般的垃圾堆。而在那山顶,一个细长的、如同墓碑般的黑影,直挺挺地插在那里。

  

黑影的顶端,一点微弱的红光,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像一只凝视着地狱的、孤独的眼睛。

  

紧急广播塔!

  

旧时代的遗物!

  

  

陈烬立刻明白了。

  

他再次发动,像一道贴着地面滑行的影子,在傀儡巡逻的间隙中飞速穿行,朝着那座垃圾山冲了过去。

  

攀爬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

  

那些废铁锋利如刀,他每向上爬一步,手上和腿上都会被划开一道新的口子。

  

但他不在乎。

  

他终于爬上了山顶,来到了那座广播塔下。

  

塔身冰冷,布满了锈迹。他将手,死死地按在了塔身上。

  

【信息废料场】!

  

再次发动!

  

这一次,他眼角的晶痕,几乎要裂开!

  

  

剧痛之下,又一段记忆被野蛮地抽走。

  

他忘了妹妹陈曦最喜欢哼的那首、跑调的《锈带摇篮曲》。那段旋律,曾是他在无数个绝望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现在,它消失了。

  

永远地消失了。

  

作为交换,广播塔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段录音。

  

一个沉稳、冷静的女声,正在通过广播,向全城播报。

  

“……警报,警报。城西‘心渊’能量读数异常,已突破安全阈值。请所有居民立刻进入就近的避难所,重复,请所有居民……”

  

突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播报!

  

女声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恐的尖叫!

  

然后,是电流的“滋滋”声,和磁带卡住后,不断重复的、被拉长和扭曲的最后一个音节。

  

“救……救……救……”

  

真相,大白。

  

根本没有什么怨念。

  

这诡异的回音,只是一段破损的、记录着大灾变瞬间的城市避难通知录音!

  

因为设备老化和能量干扰,它被扭曲、被拉长,变成了一句催命的魔咒,在这片废墟里,回荡了五十五年!

  

两个致命的危险,其原理,都已被他洞悉。

  

陈烬站在垃圾山之巅,俯瞰着下方那些依旧在机械巡逻的傀儡,又听着耳边那不断重复的、令人发疯的“救我”。

  

  

他笑了。

  

在剧毒的瘴气里,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笑得无声,肩膀却在剧烈地抖动。

  

别人眼中的地狱。

  

此刻,却成了他的舞台。

  

那么……

  

独奏,开始。

  

他没有选择去破坏广播塔。

  

他开始在垃圾山上,疯狂地翻找起来。

  

他像一个最贪婪的拾荒者,凭着对机械和金属最本能的直觉,挑选着自己的“乐器”。

  

一根中空的、被压扁了一半的铜管。

  

  

几片薄厚不一、能被风吹动的铝合金板。

  

一截带着螺纹、敲击时声音沉闷的钢筋。

  

还有一卷被腐蚀了一半,却依然坚韧的钢丝。

  

他将这些东西,搬到了广播塔的顶端,那个风力最强劲的风口处。

  

他用钢丝,将那些长短不一的金属管,高高低低地悬挂起来,像是在搭建一架最简陋、最原始的风琴。

  

他又将那些薄薄的金属片,巧妙地固定在管道之间,让它们可以相互碰撞。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第二幕。

  

他从垃圾山上滑下,重新回到了地面。

  

他没有去攻击那些傀儡,而是像一个幽灵,穿梭在它们固定的“流水线”上。

  

他来到一个拐角,这里是两具傀儡必然交错的地方。他将一滩黏稠的、不知名的工业润滑油,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他又跑到另一处,将一根粗大的钢缆,绊在了两堆废铁之间,高度,正好是大部分傀儡的脚踝位置。

  

他没有制造任何复杂的陷阱。

  

他只是利用自己对它们行动路线的预判,进行了一点小小的、致命的“改动”。

  

他打乱了它们的“生产流程”。

  

布置完一切,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最安全的、位于入口处的轮胎缝隙里,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

  

“砰!”

  

第一具傀儡,踩中了那滩润滑油,它那由螺纹钢组成的腿猛地一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一堆废铁!

  

“哗啦——!”

  

那堆废铁轰然倒塌,将它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它还在挣扎,还在试图执行那可笑的“生产流程”,但已经动弹不得。

  

紧接着。

  

“哐当!”

  

另一具傀儡,被那根钢缆狠狠绊倒,它那由发动机组成的沉重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直接撞在了迎面而来的另一具傀儡身上!

  

“轰隆!”

  

两具钢铁造物,像是两头对撞的公牛,零件和火花四溅,双双散了架。

  

连锁反应,开始了。

  

一具又一具的傀儡,因为同伴的“故障”,导致了流水线的“堵塞”。它们相互碰撞、挤压、解体……

  

整个废墟,响彻着金属的哀嚎和零件的悲鸣。

  

陈烬没有摧毁它们。

  

  

他只是让这个早已死亡的流水线,以一种最绚烂、最彻底的方式,自我崩溃。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交响乐中,另一段旋律,响起了。

  

风,吹过了垃圾山之巅。

  

那架由废铜烂铁组成的简陋风琴,被激活了。

  

“呜——嗡——”

  

一股悠长的、带着金属颤音的鸣响,从高处传来。

  

紧接着,是那些金属片被风吹动,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那声音,不成调,不优美。

  

荒凉,孤寂,甚至有些刺耳。

  

但它却拥有着一种奇特的、稳定的频率。

  

  

这股新的声波,像是一道清泉,注入了这片充满了疯狂回音的泥潭。

  

它覆盖了那段扭曲的录音。

  

它中和了那股催命的魔咒。

  

那句在他脑海里回荡了一整夜的“救我”,渐渐地,渐渐地,变弱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首由风与废铁合奏的,荒凉却平静的旋律。

  

整个废墟,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座临时风琴,在晨风中,持续奏响着它的废土乐章。

  

……

  

次日清晨。

  

“吱——嘎——轰隆隆——!!!”

  

  

巨大的铁闸,再次被拉开。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铁拳赵带着一群拾荒者,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是准备进去给一具发疯的、或者已经被撕碎的尸体收尸的麻木。

  

然而,当他们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废墟里,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散落的、已经不再动弹的傀儡零件。

  

没有血。

  

没有尸体。

  

在废墟的中央,那堆最高的零件堆上,一个瘦削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陈烬。

  

  

他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晨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身上满是伤口和污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活着。

  

平静地,活着。

  

整个废墟中,只有那座临时搭建在广播塔上的简陋风琴,还在晨风中,持续奏响着它那首孤独的、却又顽强得不可思议的独奏曲。

  

周围的拾荒者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这……这他妈的是怎么做到的?

  

铁拳赵沉默地看着陈烬,那双石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那股根深蒂固的审视和轻蔑,被一种名为“震撼”的情绪,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盯着那个少年,又抬头看了看那座还在发出声音的广播塔,仿佛想要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刻进脑子里。

  

  

良久。

  

他从身后一个手下那里,拿过一个军用水壶,和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温度的黑麦面包。

  

他走到废墟边缘,将东西,朝着陈烬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啪嗒。”

  

水壶和面包,落在了陈烬脚边。

  

陈烬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捡起面包,没有客气,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铁拳赵看着他,那张被战斗和岁月雕刻得无比坚硬的脸上,第一次,将陈烬视作了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存在。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真正的凝重。

  

“你通过了。”

  

  

“告诉我,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她对你……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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