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回了后宫,龙椅尚未坐暖,殿外忽传急促鼓声,震得梁柱微微发颤。楚皇拍案道:“何人敢在殿外击鼓?扰朕清静!”无奈,不敢违背祖制,只得打起精神起驾回了金銮殿,重新升朝。
殿门处传来沉稳脚步声,林太师身着征袍,甲胄上犹带风霜,跨前一步躬身奏道:“陛下息怒,老臣远征东夷三年,今日凯旋,特来面圣复命。”他战袍上沾染的暗红血迹尚未洗净,鬓边白发在甲胄映衬下更显苍劲,分明是刚下马便直奔朝堂。
楚皇见是林太师,脸上怒色瞬间消散,起身离座笑道:“太师辛苦!东夷一战大获全胜,实乃我大楚之幸,朕这就传旨,赐太师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再为你加官进爵!”
林太师却未领旨,反而正了正衣襟朗声道:“陛下,嘉奖之事暂且不论。老臣在东夷帐中截获密信,东夷王已联合契丹可汗,放言明春三月在雁门关外举行三方会盟,届时要‘领教大楚武运’。番邦虽小,却有悍勇之士暗藏杀机,此事需早做筹谋。”
楚皇闻言毫不在意,挥手笑道:“太师多虑了。我大楚有战神林无邪坐镇,区区东夷、契丹何足惧哉?此事全凭太师调度,朕无异议。”
林太师躬身谢恩,话锋陡然一转:“陛下信任,老臣感激涕零。只是还有一事,关乎国本,不得不禀明陛下。”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群臣列中,厉声喝道:“靳开,你可知罪?”
谏议大夫靳开闻言一怔,连忙出列躬身:“太师何出此言?臣近日谨守本分,不知身犯何罪?”他身着锦袍,腰间玉带晶莹,面上带着惯有的谄媚笑容,此刻却隐隐透出不安。
林太师上前一步,袍袖无风自动:“陛下日理万机,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我等臣子本该各司其职分忧解难!可你却妖言惑上,蛊惑陛下大兴土木修建离宫,致使国库空虚。更借督建之名横征暴敛,强征民夫数千,中饱私囊达数十万两,如今民间怨声载道,多地已现流民滋事,你敢说不知?”
靳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连摆手:“太师冤枉!修建离宫是陛下亲口应允,臣不过奉旨行事……”
“放肆!”林太师断喝一声,周身陡然泛起无形气浪。殿中群臣只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靳开更是如遭重锤,全身被无形之力禁锢,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唯有眼珠还能转动,口中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活似一尊木雕泥塑。
林太师环视群臣朗声道:“为官者当清廉自守,此等借皇家工程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百死难赎其罪!”他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靳开,语气稍缓,“念你家中尚有老母幼子,罪不及家人,靳开,你自行领罪吧。”说罢撤回神功,气浪瞬间消散。
靳开瘫软在地,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望着林太师冰冷的眼神,再看向楚皇躲闪的目光,终于明白今日在劫难逃。挣扎着爬起身,他转身向楚皇拜倒,声音嘶哑:“臣不该蛊惑陛下大兴土木,更不该中饱私囊,今日愿以死谢罪,求陛下善待臣之家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朝着殿中盘龙柱撞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鲜血顺着石柱蜿蜒而下,靳开身躯缓缓滑落,双目圆睁望着殿顶,已然气绝。
殿中死寂一片,群臣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楚皇看着柱上血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林太师上前一步,沉声奏道:“陛下,奸佞已除,朝堂清明可期。雁门关备战之事,老臣恳请即刻调拨粮草军械,即日起程前往边关部署。”
楚皇定了定神,点头道:“准奏。太师办事,朕最放心。”金銮殿上,血腥味与檀香交织,一场风波看似平息,却不知暗流涌动。
靳府,靳淳守在府中灵堂。他麻衣素服,望着父亲牌位泪如雨下,忽闻管家来报林太师有请,顿时浑身一颤,却还是咬着牙登上马车,直奔太师府。
府门前甲士林立,靳淳深吸一口气踏入正厅,见林太师端坐堂上,连忙跪倒在地:“罪臣之子靳淳,叩见太师。”话音未落,泪水已浸湿衣襟。
林太师放下茶盏,温言道:“贤侄起身说话。你父虽犯下大错,但临终将罪责一力承担,免去朝堂株连之祸,也算解了今日困局,于国于家都有功绩。”他目光扫过靳淳苍白的面容,“老夫当日已在殿上言明,罪不及家人,你不必惊慌。”
靳淳却伏在地上不肯起身,重重叩首道:“家父获罪身死,靳家已是惊弓之鸟。如今满朝文武避之不及,市井流言四起,罪臣之后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恳请太师指条活路!”
林太师凝视他片刻,忽然朗声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以国事为重!你父虽有错,但若你能为国效力,便是最好的赎罪。”他起身取过一枚令牌,“北疆雁门关即将备战,正需粮草押运官。贤侄若有胆量,便持此令牌前往军前报道,做个运粮官。”
见靳淳迟疑,林太师又道:“粮草乃三军命脉,此去北疆虽苦,却能亲历军务。若能圆满完成差事,便是戴罪立功,将来朝廷论功行赏,谁还会提你父旧事?”
靳淳望着令牌上的“林”字印记,眼中终于燃起微光,再次叩首:“谢太师成全!罪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太师厚望!”
靳淳离府后,林太师转身步入后堂,沉声唤道:“鲁长风何在?”
屏风后转出一条精壮汉子,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正是跟随太师多年的家将鲁长风。他单膝跪地:“末将在,太师有何吩咐?”
林太师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缓缓道:“靳开虽死,但靳家根基未断。靳淳看似懦弱,实则心思活络,今日虽应下运粮差事,难保途中不会生变。”他转过身,眼中已无半分温和,“你即刻换上军卒服饰,乔装参军混入运粮军中。”
鲁长风抬头抱拳:“末将明白,定当暗中保护靳公子周全。”
“非也。”林太师摆手,声音冷如寒冰,“你不需护他,只需监视。北疆路途遥远,粮草押运干系重大,若他安分守己完成差事便罢;若敢私通外敌、克扣粮草,或是有任何异动……”
他顿了顿,言语绝决:“不必请示,即刻诛杀,以绝后患。”
鲁长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重重叩首:“末将领命!定不辱使命!”说罢起身,利落地褪去家将服饰,换上早已备好的灰布军衣,转瞬便成了一名普通士卒,悄然退出后堂。
林太师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端起茶盏却未饮,目光沉沉投向北方天际,似在盘算着北疆的风云变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