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衔山时，大楚豫亲王的仪仗终于抵达关隘。鎏金王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甲士环列，仪仗肃整，引得关内关外军民皆屏息观望。豫亲王勒马驻立城头下，望着关内平整开阔的空地，沉声吩咐左右：“今夜营帐便设在此处，妥为布置。”
随行的国师林无邪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三思。”他目光扫过关外属国兵卒简陋的营寨，缓声道，“我大楚天威远播，更需以德服人。今属国将士在关外驻扎，风餐露宿，王爷若安居关内，恐失体恤之心。不如与他们同处关外，倚城扎营，既显亲厚，亦彰大国风范。”
豫亲王闻言沉吟片刻，颔首赞道：“太师所言极是。”当即改令，命人在东侧城墙下择地立营。暮色渐浓，楚营与东夷国营寨东西相望，灯火次第亮起，映得关隘夜色格外安宁。
暮色沉沉，楚营主帐内烛火通明。豫亲王端坐案后，玄色王袍上绣着暗金龙纹，眉宇间自有威仪；国师林无邪一袭青衫，肃立于侧，目光沉静如深潭。史大都领着沈砚、高虹躬身行礼：“属下雁门关守将史大都，携副将沈砚、高洪叩见王爷、太师。”
豫亲王抬手示意起身，声音沉稳有力：“免礼。此次东夷、契丹遣使较技，关乎国威，你们筹备多日，本王都看在眼里。明日起各国勇士齐聚，务必拿出大楚气魄，莫要坠了国格。”沈砚等人齐声应诺：“谨遵王爷教诲。”
林无邪轻捻胡须，目光落在沈砚身上：“沈副将，参赛勇士是否已准备妥当？东夷有‘裂山手’拓拔野，契丹有‘追风箭’耶律洪，皆是武道奇才，不可轻忽。”
沈砚拱手回道：“回太师，已然选定，其中郑大力最为勇猛。”说罢扬声唤道：“郑大力入帐！”
帐帘掀开，一名魁梧汉子跨步而入，抱拳行礼。他身形壮硕，气宇轩昂，显是宗师中期修为。林无邪眉头微蹙，淡淡道：“宗师修为，对阵拓拔野、耶律洪，怕是难有胜算。”他转向沈砚：“靳淳何在？其天资卓绝，怎不见身影？”
沈砚面露难色：“回太师，靳淳半年前与流寇搏杀时失了左臂，如今在伙房帮厨，已许久未碰武艺。”
林无邪眼中精光一闪：“断臂便弃了武道？当初老夫见他时，根骨便属上佳，且有报国壮志，岂能埋没？速传靳淳来见！”
不多时，靳淳拄着木杖入帐，断臂处衣衫空荡荡的，却脊背挺直，眼神亮得惊人。林无邪示意他近前，指尖凝起一缕清光，轻轻点在他眉心：“此乃‘混沌心法’，可聚气归元，补经脉缺憾。你且凝神受法。”
清光入体，靳淳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断臂处的滞涩竟渐渐消散。待心法传完，他已气息绵长，隐有突破之兆。林无邪沉声道：“后日卯时，较技台开，你便代表大楚上台，与东夷、契丹勇士一较高下，莫负了这身心法，更莫负家国。”
靳淳跪地叩首，声音带着颤意却无比坚定：“属下靳淳，定以死报国！”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眼中皆燃起灼灼光火。
夜色已深，楚营伙房内只剩零星灯火。案板上还堆着未收拾的菜蔬，灶台余火袅袅，映得靳淳独臂的身影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他正低头擦拭铁锅，忽闻帐帘轻响，抬头见沈砚一身夜行衣立在门口，忙放下炊具起身：“沈将军？”
沈砚挥手屏退值守兵卒，快步上前按住他肩头，声音压得极低：“太师传你混沌心法，看似突兀，实则早有考量。但此法博大精深，太师传的是总纲，这前两重基础要诀，需有人为你拆解引导。”
靳淳眼中闪过诧异：“将军深夜前来，莫非是……”
“正是。”沈砚凝神聚气，掌心泛起淡淡白芒，“混沌心法讲究‘气归元海，意走周天’，你且凝神感受。”他指尖轻触靳淳丹田，一股温润气息缓缓注入，“第一重‘纳气’，需引天地灵气入体，莫急功近利；第二重‘融脉’，要将灵气与自身体息相融，化解断臂留下的经脉淤塞。”
靳淳闭目调息，只觉暖流在体内游走，与白日太师所传气息隐隐呼应。待沈砚收功，他已额头见汗，却眼神明亮：“这气息……与太师所传竟能相合？”
“太师传的是心法总纲，我传的是基础要诀。”沈砚沉声叮嘱，“后日比试关乎国威，你需将两者融汇贯通，不可偏废。东夷、契丹勇士力猛招狠，你独臂应战本就吃亏，唯有此法能助你以巧破力。切记，心稳则气顺，气顺则功成。”
靳淳抱拳深揖，独臂在火光下绷得笔直：“属下明白，定不负统领与太师所托！”沈砚颔首，叮嘱：“今晚之事，勿让他人知道，包括太师！”说罢，身影便隐入沉沉夜色中。
月色如水，泼洒在楚营西侧的柴房外。靳淳单手持剑立于场中，残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尽数摒除，凝神沉入混沌心法的境界。
丹田处温润气息缓缓升起，顺着沈砚所授的“融脉”要诀流转周身。混沌心法如清泉入渠，温润气息顺着经脉游走，竟渐渐抚平了断臂处的滞涩。他剑尖轻颤，原本刚硬的剑势添了几分圆融，劈刺间似有气流环绕，剑风不再狂猛，却多了股绵绵不绝的后劲。
一遍遍演练，心法与剑法在体内丝丝交融，残剑划破夜空的轨迹愈发流畅。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靳淳收剑而立，额间见汗，眼底却燃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鲁勇隐在帐后阴影里，望着场中靳淳独臂挥剑的身影。剑光霍霍，映得他侧脸紧绷。鲁勇暗自叹气：国师心忧天下，哪顾得寻常人安危？可这靳公子，素来诚信磊落，绝非早夭之命。看他剑招里的韧劲，许是真能闯出条路来。他摇摇头，压下心头杂绪，悄无声息地退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