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千户国字脸上不苟言笑，看起来颇为方正，向陆阳抱拳行礼道：“见过陆大人！”

陆阳也不托大，回礼道：“此番多谢冯大人了，若非大人来得及时，我等将有覆灭之虞。”

“大人哪里话，末将来时早就大局已定，末将这顶多算是锦上添花罢了。”

冯千户神色恭谨，飞鱼卫身为天子亲军素来高人一等，陆阳虽品级差他许多，他却丝毫不敢怠慢。

“冯大人客气了，此番回京我定会将大人的功劳如实禀报，在下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不敢不敢！只盼大人多多美言，末将铭感五内！”冯千户可谓做足了姿态。

陆阳不是第一天当差，旁人如何看待飞鱼卫，他自然清清楚楚，于是颔首回道：

“我等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此事还要麻烦冯大人收拾首尾。”

言语间是告诉冯千户，飞鱼卫无意与千户所瓜分战利品，这可是好大一份人情。

冯千户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有些兴奋又担心陆阳反悔：“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陆大人这么快便要走吗？何不歇息两天也让末将一尽地主之谊？”

“冯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实在是我等仍有公务在身，还要早早动身才是。”

冯千户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大人忠君体国让末将惭愧，来日若是有机会光临寒舍，一定让末将补上这一席！”

“一定！”

待陆阳走后，冯千户麾下副将百户好奇的问道：“大人，他区区一个总旗，比我还差着一级呢，干啥对他那么客气？”

冯千户瞧瞧这榆木脑袋的下属，长叹口气：“都是当兵的，人家飞鱼卫是天子亲军，吃得是皇粮，咱吃的军粮那能一样吗？

飞鱼卫拿人无需有罪这话听过没有？先拿后审，这权力天底下独一份。

别说你我了，就是指挥使大人也不愿沾惹上他们啊。

更何况，这场仗咱们只是敲敲边鼓助威，这个陆总旗却把缴获拱手相送，好一份厚礼啊。”

......

曾经如遗世山村般的恶虎岗，此时四处鬼哭狼嚎。仍有女子老人带着孩子逃窜，却终究逃不出官兵的追捕。

冯千户早已下令不许行**之事，但是劫掠财货却不在禁令之中，官兵冲进房子里，搜刮干净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当最后一点油水也被刮净后，就点火将房屋烧掉。

在火光照映下，官兵若非身着甲衣与土匪也没什么两样，兵灾二字岂是虚言？

恶虎岗的老弱妇孺被捆成一团，成堆成堆坐在雪地中，哽咽抽泣声不绝于耳，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发卖为奴的下场。

旁边不远，缴械投降的山贼们被另捆成一团，也许是知道大祸临头，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在旁边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具尸体，尸体上大多留有长矛洞穿的伤口，死不瞑目，这是自恃武勇顽抗的下场。

陆阳对此毫不怜悯，做山贼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觉悟，人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大当家的宅邸被冯千户派人收拾出来，请陆阳等飞鱼卫用以歇息，其本人则据说是要和士兵同吃住，打算住在军营中。

对此陆阳自然笑纳，冯千户一番好意，若是拒绝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纠结揣测，不如大大方方的受了，这样大家都舒坦。

陆阳坐在太师椅上，重新包扎好肩膀的伤口，命曲终汇报伤亡情况。

“禀大人，我飞鱼卫自总旗大人以下五十二人，轻伤者三十四人，重伤者八人，死者...为伍小旗等三人。”

伍小旗...听到这三个字陆阳神色一黯，沉声问道：“跟我一起去救张姑娘的两位兄弟怎么样了？”

“他二人脏腑受了伤，不过并不致命，休养一些时日应无大碍，受伤的兄弟卑职亲自检查过，已经让人帮着用过药歇下了”

陆阳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做的不错。关于咱们是如何暴露的，可有眉目？”

曲终似乎也有些无奈，摇头回道：“还没有，大人您说会不会是咱们自己兄弟里...”

“应该不会，”

陆阳打断曲终地猜测：“若是有内鬼，何必等到现在。”

“大人说的是。”曲终俯首抱拳，也觉陆阳说得有理。

若是有内鬼何必等到此刻发动，一早擒下陆阳等人岂不更好。

陆阳叹了口气，点头道：“那个张姑娘如何了？”

“张姑娘仍然昏迷未醒，看起来倒是没有大碍。不过...”

曲终犹豫了一下，走到陆阳身旁，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金条：“大人，卑职进入密室时，发现了私库木架子上有几十根金条，就自作主张截留了下来，请大人过目！”

陆阳接过金条翻转查看，上边画押铭文已被抹去，分辨不出来源。他将金条还给曲终：“分给兄弟们吧，老规矩重伤和殉职者双份。”

“是！卑职明白！”曲终面有喜色，将五根金条轻轻堆在桌上。

上官拿大头这也是规矩，倒不是为了孝敬什么的，而是为了堵住上官的嘴。

你想啊，财货上司分文不拿，下属瓜分一空，这就好比被抓着把柄，不知哪天就会爆发，这岂不是要终日惶惶？

如今给陆阳五根金条，剩下几十根平分下来，可能一人堪堪够分得一根，可那也相当于近百两银子，跟微薄俸禄比起来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此间事了，曲终正要告辞离开，却听陆阳吩咐道：“去把孙老虎叫来，我要好好认识下这位立下大功的孙捕头！”

“是！”

.......

孙老虎走进屋内，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起，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只差背后没有荆条：“下吏多次在贼人面前诋毁大人，险些坏了大事，请大人责罚！”

陆阳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冷声说道：

“孙捕头隐藏得可够深的，连我都被骗过去了。还不跟本官讲讲你为何会在此处吗？”

陆阳未让起身，孙老虎不敢起，只能跪在地上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