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年前平安县卒攻打恶虎岗，被山贼们杀得大败后，没过多久大当家就带领山贼下山报复，孙老虎的妹妹就死在这次报复行动中。

平安县令作风强硬，压不下这口气，就制定了一个卧底计划，孙老虎为了报仇主动要求潜伏进山。

从那以后平安县少了一个小小捕役班头，恶虎岗却多了个五当家孙老虎。

孙老虎在恶虎岗中卧薪尝胆，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大当家，可想到临行前县令老爷务必一网打尽的嘱托，一直隐忍。

直到今天，恶虎岗聚将时，孙老虎想要给陆阳通风报信，于是请缨出战，没想却被大当家拒绝，其本人只能跟在大当家身后随机应变。

“可下吏万万没有想到，大人居然能以区区五十人力挽狂澜，一把火烧得贼人无家可归，之后又力战贼酋，让贼人闻风丧胆！”

孙老虎唾沫飞溅，边说边激动地拍着膝盖。

“然后孙捕头就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亲手替妹妹报了仇！”陆阳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上，显然愤怒不已。

“这...”孙老虎不知哪里惹怒陆阳，喏喏不敢再言。

“辨忠识奸可是飞鱼卫职责所在，你竟然还敢诓骗于我！可是将我当成了猎人王那帮蠢货了吗！”

陆阳怒火中烧，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早已将他耐心消磨殆尽。

“大人，草民...不是，下吏不懂大人意思！”孙老虎急忙辩解道。

“我相信你真的有个妹妹，也相信你当过捕快，但你绝不会是平安县安插进来的暗桩！”陆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为...为何...”孙老虎声音小了许多。

“孙老虎，你心里清楚县令三年一任，按推算平安县令已该离任，所以你就编造了一个忍辱负重的卧底身份。

你甫立大功，我信任了你最好，若是有所怀疑，行文再去查证至少要三五天功夫。

哪怕查无此人，你也可以说是此事关乎身家性命，只有县令知晓，然而县令早已调任他乡，再想去核实此事真伪，那便不知猴年马月了！”

“......”寒冬腊月里，孙霸虎额头上冷汗直冒，心思被人说破换了谁都会如此。

“孙老虎，让我来说点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陆阳负手走到窗边，窗外少数几个毫发无伤的飞鱼卫依然在尽职守夜。

“平安县令去年确实该调任，然而因为恶虎岗匪患愈烈，而其人又与恶虎岗有过交锋，虽然损兵折将却对地形地势十分了解。

故此，布政使司命平安县令留任一年，待配合剿匪后再做调动。

对此，那位心中一直以此为憾的县令大人，可谓甘之如饴。”

那么，你觉得县令大人若真的两三年前，就在恶虎岗埋下你这个暗桩，他会不告知于我吗？”

陆阳转过身来，盯着孙老虎质问道。

“许...许是他忘了告诉大人。”孙老虎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绞尽脑汁想要蒙混过关。

“不错！许是县令大人贵人多忘事，把你这枚重要的棋子给忘了呢！”

陆阳坐回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搭起二郎腿，他双肘靠在太师椅扶手上，双手手指则交叉于胸前。

“不过我的记性倒是不错，你不妨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孙老虎，本名孙虎，恶虎岗五当家，青州府平安县人，神武三年生。家贫，父母早亡，有一妹名翠英。

其人身材雄伟，膂力过人，被召为捕役。

三年前，贼徒攻平安县，孙霸虎协助守城作战奋勇，斩敌首级两颗，众皆称之曰能。

此役后，其妹翠英暴病而亡，孙霸虎弃职不知所踪，一年后，落草恶虎岗。”

陆阳一口气说得口渴，端起桌上茶盏，将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孙老虎小腿发软跌坐在地。

“这天下间，飞鱼卫查不到的事情不多，你这点狗屁倒灶的事绝不是其中之一。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孙捕快曾斩贼首两级，与恶虎岗是仇敌，却到底为何要来此落草？”

孙老虎抬头看了看陆阳，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却又沉默住口。

陆阳懒得再跟他猜谜，恶虎岗的事情是该到此为止了：

“看来还有难言之隐？可惜，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去好好感化你了。既然如此，陆某说不得要请你去诏狱走一遭。

我还未听说过有人下了诏狱能一言不发，希望你能让我惊讶一次。”

曲终，将他拖下去好生看管，我不希望他到了京城只剩尸体。”

“大人放心！”

孙老虎的事情无足轻重，陆阳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这厮虽杀了大当家立功，却不代表就是自己人，江湖中关系错综复杂，敌人的敌人可未必就是朋友。

曲终带着两个飞鱼卫，将身子发软的孙霸虎拖下去。

陆阳坐在桌旁没有起身，他拔出桌上的长刀，将它反复擦拭干净。

长夜雪是把好刀，这毋庸置疑。

它随陆阳征战近十年却从未留下一个缺口，如今依旧寒光凛冽。

然而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把刀中倾注着陆阳前半生的记忆。

拿起刀，陆阳好像又回到了边城要塞，他从刺客手中救下王爷，又从王爷手里接过这把长夜雪。

从那以后浴血沙场的边军小卒成了王爷忠心耿耿的护卫，直到三年前那件事发生。

......

夜尽天明，陆阳一行人收拾好行装，正与冯千户作别。

“大人留步，这里的事情还要辛苦冯大人。

哦，对了，还有陆某拜托的事情，也要麻烦大人了！”陆阳收拾好好行装，向冯千户辞行。

“陆大人放心，那件事末将早已安排妥当。只是末将身负军令，不能远送，在此祝陆大人一路顺风。”

陆阳点头告辞，带着飞鱼卫离开。

队伍中除了飞鱼卫，还有张家小姐和孙老虎等人。

张家小姐早晨醒来，主动说明了她为自保暴露陆阳身份的事情。

陆阳对此有些无奈，人为了活着，做出什么事情都算不过分。

怪只怪天门要她性命，猎人王见色起意。

不过换句话说，若是没有猎人王这色痞，张家小家此时说不定早就是一缕残魂香消玉殒，此中对错又要如何评说。

恶虎岗一役耗时半年余，近百山贼或家眷授首余者皆被俘虏，官军无人伤亡，飞鱼卫三人阵亡，几乎人人带伤。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了不得的大胜，陆阳却丝毫无法释怀。

此事已了，终该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