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不见灯火,唯有冷风呼啸。
路当中,三人并肩而行,巡夜士卒提着灯火,心有灵犀的避开了这条大路,转而走向其他巷弄当中。
李正少有的收敛浮夸神色,皱着眉头,思索事情,步履稳健的朝前走着。
身后林朔亦在思索,不过想的却是方才巷弄当中,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稀世高手的对决比拼。
虽说在吕长河的搅局之下,这场对决无疾而终,可两位仅是浅浅出手,不过是牛刀小试的出招试探,便足以让林朔受益匪浅。
袁北安对那不似凡品的灵珠驾驭,挡住何退之袭来的刀芒同时,还能及时变阵从容应对。
心思缜密,不愧九窍之名,也不愧被称为十大高手中,唯一一个“师”字头衔之人。
袁北安走在林朔身旁,看出他心有所惑,也心有所得,分明是入境在即的征兆。
沉思片刻,袁老掏出九颗豆子,朝林朔丢了过去。
顷刻间,九颗黄豆分散于林朔四周,成合围之势。
不等林朔反应,近在眉心处的黄豆率先发难,加重力道飞来,点在他的眉心正中。
看似轻飘的炒黄豆,砸在额头竟发出“咚”的一声响,再回头看去,林朔双眉之间鼓起了红肿。
这一吃痛彻底打醒了林朔,立马摆开架势,握拳起手,落山式砸向近处的豆子,暂且撕开一条口子。
正要脱离围攻之时,脚下那颗看起来寂寂无名,甚至从未被注意的豆子立马迎头赶上,堵住窟窿,将阵势再度凝聚。
袁老站在远处,缓缓说道:
“形散神不散,看似破阵,实则入阵,此为入门。”
林朔不信邪,虽深知袁北安的诡异手段,但仍不想这般简单认输,右拳蓄力,向半空跃起,崩山劲悍然推出。
砸向由黄豆布成的阵势。
强悍拳罡挥洒而出,在那张无形罗网上不断发出刺耳嘶鸣声,好似一头猛虎被困于绳网当中。
气劲传导至每颗豆子,每经过一轮,气力便减弱一分,终于在传至最后一颗豆子后,化作无形,烟消云散。
袁北安振振有词道:
“以大化小,以小化无。还没完呢?”
说时迟那时快,最后那颗偃旗息鼓的豆子突然暴起,膨胀至鸡蛋大小,朝着林朔胸口激射而来。
被撞了个满怀的林朔挣扎起身,这才发觉方才的气劲与自己用出的崩山式如出一辙。
“厚积薄发,平地惊雷,此为熟稔。”
被袁北安连番调戏多次的林朔来了火气,拔出腰间木剑,运转气力,作势就要起剑。
就在这时,九颗豆子突然放弃围合阵势,主动飞向远处,一字排开,作飞剑模样。
好似是知道林朔要做什么,主动化作飞剑,要堂堂正正一较高下。
林朔也不客气,运转力道,祭出自己最为得心应手的乘风剑势,疾风骤起直指九颗豆子。
而那柄悬停飞剑,眼看这道风势袭来,不闪不躲,笔直的撞去。
顷刻间,破掉风势,豆子也失去力道加持,稀里哗啦的砸了林朔一脸。
袁北安也忍不住笑意说道:
“知己知彼,攻心为上,此为上策。”
袁老搀起心智、意气尽失的林朔,缓缓开口说道:
“打架也好,生死对决也罢,莫要头脑一热,便以命相搏。”
说罢,袁北安伸出手,按下林朔蓄力已久,就等待袁老放松警惕的刹那便要打出的一记碎峰弩劲。
“酒不斟满,餐食半饱即可,凡事为自己留有余地,此为妙手。”
话毕,老者向前走去,只言片语声声入耳:
“打架嘛,他卢砺锋喜好一剑平了目光所及万物,何退之倒是偏爱将敌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老夫水平有限,剑术刀法的悟性都是实打实的平庸,这才悟出这套不伦不类的打架方法。
我既然担了这个“师”字,自然也要担负起传道受业解惑之大任。
你小子且思且想,合适呢,你就试试,不适合,权当老夫是胡言乱语就好。
这蛮无城,卧虎藏龙,才入城一日,就出了这么多茬子,只怕,不会有安生日子喽。”
林朔也不啰嗦,直接原地坐下,回想这一日来的所见所闻,直到朝阳初生,直到人声鼎沸。
第二日的祭旗大会如约而至,经历了第一日的血雨腥风,今日上场的江湖武者都不约而同的秉持一个原则,点到为止。
毕竟都不是所有人都像那竹刀刀客般疯癫,不远万里来到蛮无城参加比试,为的也不过是展露拳脚。
倘若真的有幸能够被将军看中,直接纳入军中,赏赐个百夫长,也算谋到一份差事。
不必再风餐露宿,过那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打坐调息至清晨的林朔,急急忙忙赶到市集擂台,在人群当中,找到了那白衣白袍,浮夸的不能再浮夸的李家公子。
只是李正仍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林朔以为他仍是为昨晚之事发愁,却不料,李正铁扇朝前一指,指向台上两位同台对垒的武者,他开口说道:
“素柳剑庄的君子剑韩文栋,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随即铁扇横移,指向对面那位手持龙纹亮银枪的魁梧大汉。
“南陈的破阵枪周回,现在是寒鸦渡的首席武师。”
林朔疑惑道:
“他们怎么会来?”
李正攥紧铁扇,不由得冷汗直流,自言自语说道:
“重点不是他们怎么会来,而是为什么是他们来?素柳剑庄背靠大顺国子监,这些年来没少受皇室青睐。
寒鸦渡的武师走南闯北,干的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脏活,他们的人现身蛮无城,只怕没有好事。”
李正扭头看向远处城楼上,空无一人的座位,骂了句:
“吕瞎子!你真要反不成?”
李正思虑许久,片刻后,转身离去。
李正的突然离去,反倒让林朔也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林朔抬起头,盘算着日子。
若不是袁北安执意要来蛮无城走这一遭,现在这一行人已经快要抵达顺阳关。
在那里,有下马村魏卓的消息,还有那柄让林朔牵肠挂肚的古剑。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嘶鸣打断林朔的思绪。
放眼望去,来人不由得让林朔握紧剑柄,正是昨晚将自己和袁北安堵在小巷中,那个被叫冯喜的年轻将领。
冯喜翻身下马,走到林朔身前,用不带情感的言辞说道:
“吕将军有请。”
随后,不由分说,拉起林朔一路疾驰,直到城外的一处僻静庭院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