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一脸歉意，“实属失误！方才是我低估了这些傀妖的境界。一时走神，误入了虚幻界。不过好在女侠援手及时，你这身体，才总算保住了！”

赵泽闻言，低头看去，只见身上的木纹逐渐褪去，缓缓地露出了他穿的那身黑袍来。

大师兄拱手，询问那绿裙女子，“不知女侠芳名？师承何门何派？我与师弟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以谢女侠救命之恩！”

那女子落落大方，抱拳回礼，只是想了想，眉眼间竟是有些茫然，她张了张嘴，道：“区区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齿。只是自我记事起，便无门无派，二位若是要谢，不若赠些银钱？”

“……”

赵泽连忙去掏，掏了半天，却只掏出七八个铜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大师兄接过那几枚铜钱，也不太好意思，道：“女侠爽快，只是我们偃门子弟，向来没什么积……诶？”

那女子却不等他说完，伸手便将那些铜板都抢了过来，“有便好，不在乎多少。行了，今日不早了，我也得走了。你二人可放心住在此处，我方才看了，这里大概是没有什么妖邪了！”

说罢，便转身，指天飘然而去。空气中残留着一些烈火焚过的味道，在这味道中，一缕青丝缓缓飘落下来。

“高手啊！”赵泽伸手捞住了那缕发丝，眼见那一身醒目的绿裙飞远，渐渐地消失在了视线中，一时目瞪口呆。

大师兄也回过了神来，默默地摇了摇头，“看她身法，似是不在五行中。莫不是修仙的高人？”

“大师兄！”

“嗯！”

“我怎觉着这女侠的身形好生面善？”

“大概是你春梦做多了，梦里什么都有。”

“大师兄！”

“嗯？”

“这是何物？”

大师兄回头，却见赵泽手里端着一只木盆，木盆里滴溜溜地滚着几颗发着七彩光芒的精魄。

大师兄接过木盆，仔细端详了一眼，啧了一声，道：“这是妖魄。这可是好东西，偃门傀儡，但凡有些灵性的，都须妖魄点睛。咱再找找，说不定它们藏了许多。”

“谁吃饱了闲得没事干了！竟整这些歪门邪道。”赵泽感觉自己的腿都麻了，伸手抓着罗刹的翅膀，站起了身来。

大师兄道：“死偃流派复杂，这些傀妖不一定是人为的，说不定就是它们自己作的。我看这些傀妖有些年份，想来当初耍它们的，也早不在人世了。这村子里的人，大概也都被它们化成木傀了，咱找找！”

两人将烧成灰的戏台子拆成了一地土砖，台子倒下的那刻，赵泽眼尖，瞧见那灰土里似是藏了什么东西，于是双手一扒，却是扒出了几只木偶。

“这呢！”

大师兄闻言也加入进来，两人忙了半个时辰，清理出了一百余只木偶。

这些木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细腻，细节浑然天成，不似人雕画而成，只是各个表情惊恐，双目圆瞪。看得出来，它们应该就是这村子里的百姓。

大师兄道：“阿泽啊，你险些就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了。”

赵泽不敢去想，见着那些木偶，想着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此时却变成了傀妖的木偶，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把火烧了，让他们往生去吧！”

大师兄引了一把火，堆在了那堆木偶上。烈火熊熊燃起，隐约间，赵泽听见了那火堆里似是传来了尖叫声和呻吟声，于是不忍去看，只蹲下，接着刨土。

傀妖们留下了数百颗精魄，这些精魄，都是这些傀妖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演戏收集来的。它们将精魄都埋在了戏台子底下，一颗一颗，整整齐齐。

妖魄在黑市上卖得很贵，像这等七彩成色的，大概一颗便要钱五贯。

发财了。

赵泽忘记了方才的险境，还有那些被烧成灰的木偶，一张脸上，吃吃地笑成了花。

回到那屋前，鸢儿仍旧在练剑。

月光下，那傀儡披着头发，脚步腾挪，手中木剑呼啸带风，竟是已然有了些模样。

大师兄碰了碰赵泽的胳膊，呶了呶嘴，道：“还行啊！只一夜，便能练得这般。”

身旁的罗刹“呱呱呱”地笑了起来，“主人都险些没了，她却还在练剑。”

赵泽叹了口气，这事鸢儿没得洗。偃师有难，第一时间来的不是鸢儿，而是罗刹，这就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了。

大师兄道：“莫要责怪与她，这事原本就是你本事不济。你若控心术学的好，她定是赴汤蹈火。只可惜，她是一身龙血，你却是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她在你手上算是暴殄天物，想要成才，没个十年八载的怕是困难。我先去睡了，你随便说她两句便罢了！”

赵泽点头，抬了抬手，“鸢儿。”

鸢儿停了下来，收剑看了过来，“阿泽！”

表情变换成了惊喜，蹦蹦跳跳就到了赵泽的身旁，“鸢儿会了。”

“嗯！”赵泽看着她咧着嘴，想到她过往这三个多月，一直打理自己的生活，为自己洗衣做饭，虽然笨拙，但却十分努力。要怪，的确也只能怪自己疏于功法修习。

“你方才，可有感到什么不对？”

鸢儿换做了一副茫然的表情，默默地摇了摇头，“阿泽，怎么了？”

“算了。”赵泽话到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鸢儿这傀儡化得太让人怜惜，让他下不去嘴。暗道回头还是得好好练练傀儡控心术。

“飞宝呢？”赵泽随口问道。

鸢儿怀里钻出个脑袋来，“爷爷在此！”

“就他娘你话多！”赵泽一把将它拎了出来，他不忍心责备鸢儿，但是对飞宝，那是真下得去狠手。

“让你嘴贱！”他扯着飞宝刚装上去的木翅，一把掰成了两截。飞宝“嘎”一声，便要挣脱往鸢儿怀里窜，跳了一半，在空中又被赵泽一把捉住，还没等张嘴骂出声来，又被他扔在了地上，一条木腿顿时折成了木棍儿。

“傻逼，傻逼！”飞宝瘸着一条腿，一边挣扎，一边往鸢儿脚下躲，赵泽抬起脚就往它身上踩，“贱不贱？你个傻鸟！”

鸢儿连忙拉住赵泽，眼里已是掉下泪来，“阿泽！住手！”

脚下一拌，赵泽已是一脚踩在了鸢儿的脚踝上。这一脚赵泽用了力气，鸢儿的脸上顿时变成了痛苦的神色，她“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赵泽闪避不及，也一起摔了下去，怀里藏着的七彩精魄“嗒嗒嗒”地漏了出来，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