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左手指节紧扣剑柄，血渍与皮索黏连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抬步向前，枯叶在靴底碎裂，发出细微脆响。方才斩杀夜影貂后体内气血翻涌的余韵尚未平息，可就在这调息之际，一股异样自丹田深处升起——灵力如潮，自发在经脉中奔流，沿着脊柱一路向上，直冲第三节椎骨。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是突破将至的征兆。

他停下脚步，背靠一株老树，闭目内视。灵力运转比往日顺畅数倍，筋骨之间隐隐有嗡鸣共振，肉身九重已臻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十重门槛。他顺势引导灵力回旋，试图在丹田凝聚气旋，完成最后冲关。

然而就在灵力即将成势之时，脊柱第三节骤然一滞，仿佛撞上无形壁垒。他心头微震，强压躁动，再度催动灵力冲击。三次之后，非但未能贯通，反觉经脉如针扎般刺痛，灵力溃散四溢，灼烧五脏六腑。

林寒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呼吸略显急促。他知道不能再强行运转，否则会伤及根基。他缓缓松开剑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体内那股躁动的灵力仍在挣扎，似要破笼而出，却被什么牢牢锁住。

他抬头望向林缘方向，隐约看见一块巨石之上，人影静坐不动。

莫开言盘膝而坐，双目微阖，衣袍随风轻摆。林寒走近，脚步沉重却稳定。他在距师父三步处停下，低声开口：“弟子欲破境，灵力已满，却卡于脊柱第三节，无法凝旋。”

莫开言睁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后点头：“你确已达肉身十重之门槛，筋骨无瑕，灵台通达。但此关不在于力，而在于心。”

林寒皱眉：“心？”

“你昨夜连战四兽，剑出本能，无念无想，唯有一杀意贯穿始终。”莫开言缓缓起身，“那一瞬，你的剑与意合，才是真剑道。可如今你求突破，反倒杂念丛生——怕失败，惧停滞，恨仇人未诛，忧家族难雪。这些念头缠绕神魂，令意不纯，神不聚。”

林寒沉默。

他确实想到了父亲临终托付，想到了城中大火，想到了武思通高坐龙椅下令抄斩林家时的冷漠眼神。那些画面如刀刻骨，日夜不离。

“所以……并非功法不到，也不是灵力不足？”他低声道。

“正是。”莫开言负手而立，“你心中有火，那是动力，也是枷锁。若不能以心驭火，反被火焚神，纵有通天修为，也难进一步。真正的突破，不在闭目苦修，而在生死之间见己心。当你不再问‘能否突破’，只知‘我必前行’时，瓶颈自破。”

林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血痕未干，铁剑依旧冰冷。他曾以为只要不断厮杀、不断变强，就能报仇雪恨。可此刻他明白，力量可以积累，心境却需顿悟。

他转身离开林缘，一步步走入更深的密林。

脚下泥土松软，踩出浅浅印痕。他寻到一处空地，四周古木环立，枝叶交错遮蔽天光。他盘膝坐下，双手置于膝上，闭目调息。

《太虚剑经》心法流转于脑海，他尝试以意引气，平复躁动。可越是想要宁静，那些记忆就越发清晰——母亲被押上囚车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爷爷怒吼着冲入敌阵的身影，父亲倒在血泊中仍死死握住圣旨一角的手……

灵力随之紊乱，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脊柱第三节再次传来剧烈刺痛。

他猛地睁眼，额头青筋跳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情绪，而是直面其源。他低声自问：“我为何修行？”

没有回答。

他又问：“我为何握剑？”

这一次，答案从心底浮现——为护所爱之人不再受辱，为还天下一个公道，为让林家忠魂得以昭雪。

不是为了仇恨本身，而是为了终结仇恨。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由焦躁转为清明。体内的灵力虽仍无法凝聚气旋，但那股狂躁之意已有所收敛，滞涩之感也略微缓解。

他缓缓站起，拍去衣上尘土，伸手握住背后铁剑。

剑柄沾血，滑腻难握。他用袖口用力擦拭了一遍，重新紧握。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还未开始。森林深处不会永远平静，敌人也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慢慢成长。他必须在危机到来前，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他站在空地中央，目光扫过四周树影。风吹枝动，落叶飘零。一只乌鸦掠过树梢，振翅远去。

他忽然察觉一丝异样——空气中有极淡的腥气，不是来自他斩杀的妖兽尸首，而是更远处，某种大型掠食者留下的气息。地面几片落叶边缘微卷，似被热气烘烤过。不远处一根断枝斜插泥中，断口焦黑，像是被高温瞬间灼裂。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那根断枝。温度早已散尽，但痕迹仍在。

这不是普通野兽能造成的伤痕。

他缓缓起身，握剑之手更加稳固。他知道，这片森林不会让他安静太久。

他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前方树影愈发浓密，光线昏暗，但他没有迟疑。

忽然，左侧树干上传来一声轻响——是爪痕，深深嵌入木中，呈弧形排列，间距远超风爪狸，且每一划都带着灼烧痕迹。

林寒停步，缓缓转身，面向那棵树。

他的呼吸没有加快，心跳也没有紊乱。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将铁剑横于身前，左手搭上剑脊，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刃口。

血痂在剑锋上留下一道暗红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