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站在那根焦黑断枝前，指尖残留着灼痕的触感。他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缓缓收手，转身朝林缘方向走去。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内心的界限。他知道，那股腥热的气息并未消失，只是退入了更深的暗处，如同潜伏的猛兽，在等待猎物松懈。

他回到空地时，莫开言仍坐在巨石之上，目光远眺，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归来。

林寒走到三步之外停下，双手垂于身侧，呼吸平稳。他抬头看向师父的背影，终于开口：“您究竟从何而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长久压抑后的决然。

莫开言未动，只道：“为何此时问？”

“因为弟子已无法再装作不知。”林寒直视前方，“那一夜您斩杀追兵，挥手间镇压魂海强者，如灭萤火。寻常修士，做不到这等地步。您若只是避世隐修，何必寻我？又为何传我剑道？我不求窥探您的过往，只愿明白——我所追随之人，究竟立于何等高度。”

莫开言这才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林寒脸上。他凝视良久，似在审视一颗种子是否已生根发芽。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你既已问，我便答。”

他站起身，衣袍随风微扬，却不显张扬，反倒有种山岳将倾之前的静默。

“我非此界之人。”他说，“我来自中洲。”

林寒瞳孔微缩。

“中洲，乃万宗之源，仙道之巅。一城之地，可覆十国；一人之威，能镇千山。那里没有王朝更替，只有宗门争锋。没有皇帝执掌生死，唯有强者定夺规则。玄天宗，便是其中三大天宗之一。我为太上长老，修为彼岸七重，游历下界，只为寻一可承道统之人。”

林寒喉结微动，未曾言语。

他早知师父非凡，却从未想过其来历竟如此浩瀚。彼岸境……那是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境界。而中洲，更是超出了他对世界的全部认知。

“您说……寻徒？”他低声问。

“不错。”莫开言负手而立，“我本无意插手下界纷争，但那一夜，你在血泊中睁眼，眼中无惧，唯有一念不灭——那是真正的剑心萌芽。仇恨可以焚身，也可铸剑。你选择了后者。所以我破例出手，救你性命，授你功法。”

林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沾着妖兽的血与自己的汗。他曾以为自己是在逆境中挣扎求存，如今才明白，自己早已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置于一条远超常人的修行之路。

“那《太虚剑经》……也是出自中洲？”

“正是。”莫开言点头，“它并非凡俗武学，而是玄天宗外门试炼所用的基础剑典，专为淬炼剑意而设。你能在三日内引动剑气，已属罕见。多数人耗尽数年，也不过堪堪入门。”

林寒心中震动更甚。

原来他日夜苦修的功法，在对方眼中竟只是“基础”？

他忽然感到一阵渺小，如同蝼蚁仰望苍穹。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

“弟子明白了。”他说，“我之所学，不过沧海一粟。大武王朝、武思通、李家……这些仇敌，在您所在的世界里，或许连尘埃都不算。”

“确实如此。”莫开言坦然“你如今灵台未至，尚不足与真正天才相较。若你现在踏入中洲，不出百里便会被人斩杀夺宝。”

林寒嘴角竟浮现一丝笑意。

“那就更好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刃：“若天地广阔至此，那我更要踏上去。林家血仇未雪，我志不改；若世间真有更强之路，那我便一路杀到尽头。哪怕彼岸之前有九死之劫，我也要闯一回。”

莫开言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未语。

然后，他抬起右手，袖袍轻挥。

一道光影自掌心浮现，悬于半空。那是一幅浮动画卷，勾勒出一片浩瀚大陆——群峰耸立，云海翻腾，城池如星罗棋布，空中有飞舟穿行，山巅之上隐约可见宫殿林立，金光缭绕。

“此为中洲轮廓。”莫开言道，“三千宗门，八百洞天，皆汇聚于此。灵气浓郁如雾，一日修炼，抵得下界十日。但那里也更为残酷——弱者如草芥，强者视命如尘。你若想去，需先破魂海，踏神桥，凝真元，方有资格登临。”

林寒仰望着那幅光影，眼神不再迷茫，也不再急躁。他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方向。

他缓缓跪地，叩首三次，额头触地，声音低沉却清晰：“弟子林寒，今日立誓——必破魂海，必踏神桥，必入中洲，必报血仇。”

莫开言微微颔首。

“真正的修行，从此刻开始。”

林寒起身，盘膝坐于空地中央，双目闭合，手中铁剑横置膝上。剑身冷冽，映着天光，泛出淡淡寒芒。他不再急于冲关，也不再被杂念缠绕。瓶颈仍在，但他已找到破解之法——不是强行突破，而是先明己心。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就知道自己有多弱。

他也知道，正因为弱，才必须更强。

风穿过林隙，吹动他的披风一角。远处树影深处，那股腥热气息悄然移动，绕至空地西侧，停在一棵古木之后。爪印无声落下，地面泥土微微下陷，焦痕再度浮现。

林寒依旧闭目。

但他握剑的右手，五指缓缓收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