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生死历练
林寒步出石屋,双足犹似踏在浮云之上,虚浮无力,碎石硌脚,仿佛大地也在轻颤。他紧攥拳头,指节如铁铸般僵硬,虎口裂痕纵横,血丝蜿蜒,似枯藤攀壁,尚未愈合的伤口在晨风中微微抽搐。莫开言立于林缘,背影如碑,不持寸铁,衣袂在微光中轻扬,仿佛与山色融为一体。
“进林子。”三字吐出,如钟鸣幽谷,余音不散。
林寒迈步而行,铁剑悬于背后,皮索深陷掌心,早已被经年汗水浸透,泛出暗褐光泽。刚越林界,腥风骤起,卷叶如怒涛翻涌,一道灰影破空袭来,撕裂寂静。
他几乎是魂魄先动,身形暴退,肩头一凉,布袍裂开三道血痕,血珠渗出,如朱砂点雪。铁鬃狼落地回眸,獠牙森然,口涎滴落,前爪刨地,低吼如雷,震得枝头尘灰簌簌坠落,仿佛整座山林都在为之战栗。
剑出鞘,寒光乍现,剑尖微颤,似秋水泛波。他曾记得昨夜千遍挥剑,剑风卷叶成旋,落叶如臣伏拜——可眼前非草木枯枝,而是活生生的杀机,是獠牙与利爪交织的死亡之舞。
狼影再动,疾如电闪,残影横空。林寒横剑欲劈,却被其诡变之速避过,狼尾横扫,击中肋骨,痛意如潮涌心,身躯几欲蜷缩。他咬牙强撑,脑海中忽现莫开言之声:“力沉丹田,非聚于臂。”
遂敛息凝神,不再妄动,退身至古木之后,借虬枝遮形,调息如渊。铁鬃狼绕行逼近,肌肉绷紧如弓满弦,蓄势待发。林寒凝眸细察,捕捉其跃动之间那半息失衡——每一次腾扑,皆有刹那重心虚浮。
时机已至!
他如离弦之箭,骤然前冲,一式“刺”破空而出,直取咽喉下方软肉。剑入两寸,未竟全功,狼嚎裂空,暴退数步,动作却已迟滞。林寒紧随其后,一记“挑”式如龙抬头,剑刃自下撩起,断其发力之根,狼身踉跄,前肢失力。最后一步踏出,脊柱拧转如龙游九天,劲力自背贯臂,一记“劈”如雷霆坠世,斩向颈侧动脉。
鲜血喷涌如虹,洒落林间,染红枯叶。铁鬃狼轰然倒地,四肢抽搐,眼瞳渐散,终归沉寂。
林寒拄剑而立,胸膛起伏如浪,双臂酸胀如负千钧。他垂目视剑,铁刃缺口斑驳,血顺槽纹滴落,砸入泥土,溅起一个个细小血坑,宛如大地饮血。
未及喘息,林中气机骤变。血腥之气如号角,召来了更凶残的掠食者。
左侧灌木轰然炸裂,一头岩甲猪横冲而出,碗口粗的枝干应声而断。其背覆灰褐角质,如披战甲,鼻孔喷白气,双目赤红,死死锁定林寒。右侧树冠轻响,风爪狸贴枝疾行,利爪划破树皮,留下道道深痕,如刻诅咒。
两兽一前一后,杀意如网。
岩甲猪率先冲锋,大地震颤,落叶纷飞。林寒侧跃闪避,却被树根绊住脚踝,身形前倾。他顺势翻滚,堪堪避过撞击,旋即以剑插地,借力撑身,翻身而起,稳若磐石。
风爪狸趁势扑下,爪影掠过左臂,三道血线瞬间绽开。剧痛袭来,五指一松,剑柄几欲脱手。他强压痛意,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横剑于胸,目光如炬,锁定狸影——其速如风,然每跃必借枝力,终有破绽。
他故作颓势,后退两步,露出空门。风爪狸果然中计,扑杀而至。林寒侧身闪避,一记“刺”逼其变向。狸子落地未稳,他猛然转向岩甲猪,迎着冲势,一记“劈”斩向猪鼻。
岩甲猪吃痛狂躁,猛然甩头,竟将风爪狸撞落枝头。两兽相撞翻滚,尘土飞扬。林寒趁机跃上近旁巨树,足踏横枝,攀升数丈,居高临下,目光如鹰。
他看清了——风爪狸尾椎连接处,有一块软皮,乃其行动枢纽,命门所在。
蓄力,腾空,铁剑自天而降,全力劈落!
剑锋正中命门,狸子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四肢抽搐,再难动弹。
岩甲猪见状发狂,如怒潮奔涌,直冲而来。林寒落地翻滚,避其锋芒,绕至其腹侧。他忆起莫开言演示“挑”式时的弧度——自下而上,切入弱点。深吸一口气,剑尖贴地前送,猛然上挑,直入猪下颌软肉,顺势切入气管。
岩甲猪哀鸣震林,轰然倒地,四肢蹬踏数下,终归死寂。
林寒倚树而靠,大口喘息,汗水混血流入眼眶,火辣如焚。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左臂,又抹去脸上血污。三具妖兽尸横林中,黑血浸土,腥气弥漫。
林寒环顾,林影幽深,鸦雀无声。
他握紧铁剑,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他伏于赤鳞蛇尸旁,剑尖犹滴血珠。方才那蛇自地下突袭,毒牙距脚踝仅寸许,他凭本能一记“刺”,贯穿其七寸,将其钉死于地。
正欲调息,忽觉身后空气微动,杀机再现。
左臂剧痛,利爪划过,鲜血迸流。他旋身挥剑,“刺”式逼退敌影——一只通体漆黑的夜影貂,双目泛黄,如鬼火摇曳,悄然潜伏已久,无声无息。
林寒咬牙后撤,左臂血流不止,握剑之手渐麻。夜影貂再度隐入树影,速度更胜风爪狸,如黑雾飘忽。
他闭目凝神,强迫心静。伤可忍,血可流,剑势不可乱。
遂放缓脚步,呼吸沉重,状若力竭。夜影貂果然中计,自高处俯冲,直取咽喉。
就在其跃至最高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林寒猛然睁眼,右臂暴起,一记“刺”如电光石火,破空而出!
剑尖精准点中其腹部命门,穿透脏腑。夜影貂坠地抽搐,林寒紧随补上一记“劈”,终结其命。
他拄剑而立,鲜血顺手腕滴落,滑过剑格,沿血槽蜿蜒而下。他低头看手——仍在颤抖,却握得更紧。
他终于彻悟:剑术不在千招万式,而在生死一瞬,能否一剑封喉。
远处鸟鸣轻啼,林间微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金影。他倚树调息,闭目凝神,体内气血缓缓流转,如江河归海。铁剑斜插身侧,刃口斑驳,血迹未干。
他睁眼,望向更深的密林。
猎物,仍在等待。
他扶树而起,左手重握剑柄,掌心与血渍黏连,发出轻微撕拉之声,如战书启封。
前方树影晃动,一片枯叶缓缓飘落,轻轻贴于剑尖,随风微颤,仿佛天地也为之屏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