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中州格局
林寒盘膝于练功坪边缘,脊椎第三节温润如玉,通力循环已稳,肩胛深处那缕异样灵力自昨日之后再未浮现。他指尖轻抚剑柄缠绳,正欲起身重演方才那一记穿透三纸的凝练之剑,崖边忽传来一道低沉话语:
“你以为通力入骨,便是登堂入室?在这片天地间,你还只是蝼蚁。”
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贯耳。
林寒抬眼望去,莫开言立于崖畔,背对云海翻涌,身影挺拔如松,衣袍随风微动,却不带一丝烟火气。他并未回头,只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天际尽头。
“你可知道,这方王朝,不过中洲脚下的一粒尘土?”
林寒沉默起身,站定于师尊身后五步,目光顺着其指尖远眺。云层之上,似有光晕流转,隐约勾勒出庞大轮廓,仿佛无数山岳悬浮虚空,殿宇连绵不绝。
“中洲,非一地,乃三千小千、百中千、三大仙界共构之域。”莫开言语速平缓,却字字如锤,“小千世界如你我所处者,数以万计;中千世界九十九,各立宗门霸主;至于三大仙界——玄黄、太初、归墟,则为大道源头所在,唯有彼岸巅峰者方可踏足。”
林寒呼吸微滞。
他自幼生于大武,后逃亡至大雍边境,所见最强不过魂海境老怪,通力境已是军中上将。如今听来,自己苦修一年所得境界,在真正修仙界中,竟连门槛都未触及。
“玄天宗,”莫开言继续道,“位列中洲九大顶尖宗门之一,居第五位。然此排名,非稳固如山。太虚剑阁执掌剑道正统,万法归藏殿藏尽天下经文,二者常年压我宗一头。更有焚天教、九幽宫虎视眈眈,暗中渗透。”
林寒眉头微蹙:“宗门之间,也分高下?”
“自然。”莫开言冷笑,“资源、弟子、传承、地脉气运,皆需争夺。弱者被淘汰,强者吞并一切。玄天宗虽强,内部亦非铁板一块。长老分派,嫡庶之争,功法传承皆有门槛。外门弟子万人中难有一人得传核心典籍,内门争斗更是生死相搏。”
林寒心头一震。
他曾以为拜入玄天宗,便已踏上通天之路。如今才知,不过是踏入了一场更为残酷的博弈。
“师父……您收我为徒,是否也与此有关?”他低声问。
莫开言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如电扫过林寒面庞,嘴角微扬:“你以为我是因你天赋惊人?不错,你确有剑心,但更难得的是——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无根无萍,反而最易脱困而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这一脉,在宗内本就势单力薄。若将来风云变幻,宗门倾轧,未必容得下我亲传之人。我留你在此修行,不止为传道,更为将来留一线火种。”
林寒瞳孔微缩。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置于棋局之中。
“那……我是否只是棋子?”
“棋子?”莫开言轻笑一声,“真正的强者,从不任人摆布。我能给你机会,却无法替你走完这条路。你要想报仇,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比所有人都更强,更清醒。”
林寒垂首,体内通力悄然流转,第三节脊椎微微发热,仿佛回应着某种觉醒。
“中洲……可有超越《太虚剑经》的功法?”他忽然抬头。
莫开言望向远方,眸光深邃:“造化级三部,圣级九卷,皆藏于禁地深处。你手中那本,不过是玄天宗入门基础篇,连残篇都算不上完整。真正的剑经,在第九重楼阁封印千年,唯有破妄境以上方可窥视。”
林寒握紧双拳。
他曾以为掌握了《太虚剑经》,便已握住复仇之刃。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一把钝铁,连斩断命运锁链的资格都没有。
夜风渐起,吹动山谷松林沙沙作响。
林寒缓步走向崖边,与莫开言并肩而立。头顶星空浩瀚,群星如钉,镶嵌于漆黑天幕。他仰望着,眼中映出点点寒光。
“通力境一重……在中洲,能进外门吗?”
“不能。”莫开言答得干脆,“外门入门考核,最低需灵台九重。通力境,连看守药园的杂役都不如。”
林寒咬牙,指节发白。
“那魂海呢?”
“勉强可入内门,但无背景者,多半沦为试药傀儡或前线征战炮灰。”
“破妄境?”
“有望争锋核心弟子,若得天材地宝辅助,或可冲击真传之位。”
林寒默然。
爷爷林武天拼死突破至破妄境,若放在中洲,也不过是刚刚够资格参与真正角逐。而他自己,距离那个层次,尚隔着灵台、魂海两大境界,每一重都需要生死磨砺与海量资源堆砌。
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
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强大者制定秩序,弱者只能匍匐求生。
“我现在弱,所以看不见天。”他低声说,“但只要一步步走上去,终有一日,我也能踏破天门。”
莫开言侧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能想到这一层,便不算白费这段时间的教导。”
林寒不再言语,转身走回屋中。
油灯未熄,昏黄光照在桌案上,《太虚剑经》静静摊开封面。他伸手将其合拢,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纸面,仿佛触摸到一条尚未开启的血路。
他知道,这本书教不了他如何对抗整个宗门体系,也无法让他一夜登顶。但它曾陪他熬过迷雾森林的绝望,撑过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息。
它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翌日清晨,他将再度进入森林。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猎杀铁鬃狼或赤鳞蛇。
他要找那些能在通力修士手中活下来的妖兽——那些拥有灵智、掌握本能战技、甚至能引动天地之势的存在。
只有与更强者交手,才能逼出潜能。
只有不断突破极限,才能在未来面对中洲巨擘时不被碾碎。
他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通力自脊柱缓缓运行,肩胛旧伤隐隐发烫,却不再引发暴乱。那缕异样灵力依旧潜伏,但他已不再恐惧。
或许它是隐患,也或许……是另一种机缘。
房门轻响。
莫开言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青布包裹的长条形物。
“明日进林,带上这个。”他将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系绳,露出一柄未开锋的木剑。
剑身漆黑,纹理细密,握感沉实,竟比寻常铁剑还重三分。
“此剑由千岁沉铁木所制,专为控力训练。每日持剑行走、练招、打坐,不得离手。七日后若仍觉沉重,便不必再进森林。”
林寒伸手握住。
刹那间,一股沉重压力顺着手臂直压肩胛,通力循环几乎停滞。他手臂微颤,却稳稳托住,没有松手。
莫开言点头离去。
林寒独坐灯下,木剑横膝,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
他知道,真正的历练,从明天开始。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木剑表面浮现出细微裂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