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通力一重
林寒指尖轻颤,玉匣封印符纹在掌心留下一道浅痕。他将匣子收回怀中,呼吸渐沉,体内残余的乱流已被《太虚剑经》缓缓梳理归位。蒲团上的血渍早已干涸,颜色发暗,像一道被时间凝固的印记。他不再看它,也不再看自己那只仍残留金纹余热的手。
静室之内,唯有灵力运转之声低鸣如脉搏跳动。
他知道,莫开言已在外布下禁制,那层隐现微光的屏障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前夜三名修士留下的气机已被彻底清除,山谷重归寂静,而这寂静,正是他再度冲关的最佳时机。
他闭目,神识沉入丹田。
一缕灵力自气海升起,如细针般沿着经络缓缓前行。断裂处的裂痕尚未完全愈合,每过一处,便传来细微的滞涩感,像是水流穿过碎石缝隙。他不急,也不躁,以“归墟引气诀”逐寸引导,让灵力如春水渗土,一点一点浸润受损的通道。
修复的过程缓慢而精准。他能感知到每一寸经络的震颤,也能察觉到那些隐藏在深处、尚未平复的余波。这些不是外敌所致,而是自身突破失败后留下的内伤——如同屋梁倾斜,虽未崩塌,却已动摇根基。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最后一道裂隙终于弥合。
他深吸一口气,脊椎三节未通之骨赫然浮现于神识之中。那是通力境的核心关卡,肉身之力与灵力交融的必经之路。骨骼如铁柱般横亘在灵力通路上,表面泛着淡淡的灰白光泽,仿佛天然排斥外来力量。
林寒没有立刻冲击。
他回忆起莫开言曾说过的“通力三要”——骨为柱,灵为引,意为桥。
前次失败,是因急于贯通,强行以剑意破障,结果反遭骨髓排斥,灵力暴走。这一次,他不再用“破”,而是用“融”。
神识化作桥梁,自识海延伸而出,轻轻搭在第一节脊椎之上。灵力随之而动,不再如洪流猛冲,而是如溪流绕石,贴着骨骼表面缓缓游走,试探其节律。
片刻后,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振频率。
便是此刻。
灵力顺着那频率悄然渗入骨缝,如同钥匙插入锁孔。第一节脊椎猛然一震,发出低沉嗡鸣,随即,一股温润之力自骨髓深处扩散开来,与灵力交汇,形成最初的循环支点。
成了。
他未停歇,立刻将神识推进至第二节。
这一节更为顽固,骨质致密,灵力稍一靠近,便生出强烈排斥。他依旧不强攻,而是反复引导灵力与其节律同步,一次、两次、三次……直至第七次尝试时,那股抗拒之力终于出现短暂松动。
他抓住刹那间隙,神识猛压,灵力如细丝穿针,瞬间刺入骨芯。
轰!
第二节脊椎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烈的震荡,整条脊柱都在颤抖。林寒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咬牙稳住神识,任由两股力量在骨髓中激烈碰撞、交融。良久,排斥渐消,新的循环节点建立。
只剩最后一节。
他调息片刻,体内已有两节贯通,灵力流转已初具规模,但越是接近终点,压力越大。第三节脊椎位于龙腰锁核心,乃是通力循环的枢纽所在,若不能一举贯通,前功尽弃。
他睁开眼,眸光如刃。
这一次,他并指成诀,自丹田引出一道凝练至极的灵力束,同时调动全身残存之力,尽数汇聚于脊椎前端。神识如桥,灵力为引,肉身为基,三者合一,朝着最后一节猛冲而去!
“骨引灵拒”,唯有真正契合者方可通行。
灵力触碰到第三节脊椎的瞬间,一股浩大阻力迎面撞来,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铜墙。林寒身体剧震,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他没有退。
反而将神识压得更深,直入骨髓最深处,去感知那一丝属于自身的生命韵律。与此同时,他调动《太虚剑经》中的“断念诀”,斩去所有杂绪,只留一个念头:通!
就在此刻,第三节脊椎忽然微微一颤,竟主动释放出一道共鸣波动。
灵力顺势而入!
轰——!
整条脊柱如江河决堤,灵力轰然涌入骨髓深处,与肉身之力彻底融合。一股前所未有的强韧气息自脊柱蔓延至四肢百骸,筋骨齐鸣,血液奔涌,仿佛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呼新生。
通力循环,成了。
他盘坐不动,双目紧闭,但体内已翻天覆地。灵力不再局限于经脉流转,而是深入骨骼,在骨髓中形成闭环循环,随呼吸起伏,举手投足皆蕴藏爆发之力。他缓缓握拳,掌心风旋微起,竟在静室中掀起一圈气流涟漪。
这不是单纯的灵力增强,而是质变。
肉身与灵力真正合一,力量不再是外放的招式,而是内敛于骨中的“通力”。一拳打出,可借骨髓共振爆发出数倍威力;一脚踏地,足以震裂山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平静。
无喜,无惊,唯有清明。
这一境,他等得太久。从林府血夜逃亡,到迷雾森林濒死求生,再到药池淬体、猎兽试炼、夺药破关……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如今终于踏入通力境一重,但这不是终点,只是复仇之路的第一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旧伤仍在,金纹已淡不可见,但那抹异色终究被压制下去。他轻轻握了握拳,指节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在回应新生的力量。
就在这时,体内忽然传来一丝异样。
第三节脊椎深处,竟有一缕极细微的灵力自行游走,脱离主循环轨迹,悄然流向肩胛骨方向。那路径陌生而诡异,不似《太虚剑经》所载,也不像任何已知功法路线。
林寒眉头微皱,神识立刻追索而去。
那缕灵力速度极快,转瞬即没入肩胛深处,消失不见。他试图追踪,却发现那里仿佛有一片盲区,神识难以渗透。
他沉默片刻,缓缓睁开眼。
静室依旧安静,禁制微光仍在门外闪烁。他并未起身,也未继续探查,只是将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滴汗珠从指尖滑落,砸在蒲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