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掌心一颤，那滴汗珠尚未完全渗入蒲团，指尖已泛起一阵酥麻。他不动声色，将右手缓缓收回，五指收拢成拳，体内通力自脊柱三节徐徐流转，如江河初通，虽已成势，却仍显滞涩。方才那缕异样灵力自肩胛深处一闪而没，他未追索，只将神识稳压于主循环脉络，一遍遍梳理新生之力。

静室门无声开启。

莫开言踱步而入，袖袍轻摆，目光扫过林寒面庞，又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肩胛骨上，唇角微扬：“刚破一重，便敢强行控力，你是想让骨头自己炸开？”

林寒未答，只缓缓睁眼。眸光清亮，不带波澜。

“通力已成，却不识其性，如持利刃而盲行。”莫开言站定，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你可知为何前人破境后，常有自伤筋骨、反噬瘫痪者？”

林寒摇头。

“非力不足，而在控。”莫开言并指一点，一道无形气劲掠过林寒身前，激起衣袍微荡，“通力非蛮力，乃骨髓与灵力共振之果。骨为柱，撑全身之力；灵为引，贯内外之息；意为桥，连神识与劲道。三者缺一，便是断桥崩柱。”

林寒闭目，神识再度沉入脊椎。

三节骨柱温润如玉，通力循环已稳，可一旦他试图调动某一段骨骼发力，那股力量便如脱缰之马，直冲经络，引发刺痛。尤其第三节，稍一催动，便牵动肩胛旧伤，隐隐作痛。

“别用神识去‘抓’它。”莫开言声音忽近，“你是在驾驭一匹烈马，不是把它钉死在地。”

林寒顿住。

“以意导力，非以念压之。你得让它‘走’，而不是‘冲’。”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强控，而是将神识如薄雾般铺展于第三节脊椎表面，不压迫，不牵引，只静静感知那一丝律动。片刻后，通力竟自行顺着他的意念，缓缓流向右臂。

莫开言点头：“这才对。”

随即他转身，从墙角取出一块青纹石，置于地面。石面光滑，纹理如水波流转，触地无声。

“用掌缘轻压此石，留印而不裂。”

林寒起身，站定。

他凝神，调动通力自脊柱传至肩胛，再沿臂骨下行。掌风未至，石面已微微震颤。下一瞬，他掌缘斜切而下——

轰！

青纹石炸成碎块，飞溅四散。

莫开言眉头都不动一下：“力如洪流，却无堤坝，砸了也白砸。”

林寒不语，拾起另一块备用石，再试。

这一次他极力收敛，掌势轻缓，可通力尚未完全输出，便在肘关节处偏移，竟反冲回肩胛旧伤处，一阵剧痛直刺脑髓，他身形微晃，掌势落空。

第三次，他尝试分段引导，先通肩，再通肘，最后达掌。可刚至掌心，力道骤然暴增，石面凹陷三寸，边缘龟裂，终究还是破了。

他站在原地，额角微汗。

“你还在用肉身境的法子。”莫开言道，“那时候，你是用肌肉发力，灵力只是辅助。现在，灵力已入骨髓，你得让骨头自己‘动’起来。”

林寒闭眼，回想起突破那一瞬——当第三节脊椎主动共鸣，灵力顺势而入，毫无阻滞。那种“内外合一”的感觉，仿佛身体不再是负担，而是力量本身。

他不再调动，而是静立，呼吸放缓，让通力随心跳自然流转。

第四次出手。

他抬掌，轻贴石面，掌缘缓缓下压。没有爆发，没有震荡，只有持续而均匀的渗透。青纹石表面缓缓凹陷，形成一道清晰掌印，边缘无裂，纹路未断。

莫开言终于露出笑意：“这才叫‘通’，不是砸，是渗。”

林寒收手，掌心微热，体内通力流转顺畅许多，仿佛经此一试，骨骼与灵力之间的沟壑被悄然填平。

“再来。”莫开言指向练功坪外一排靶木，“拔剑，劈。”

林寒执剑出室，立于坪中。

他凝神，将通力引入右臂，灌注剑身。一记“劈”式斩出——

轰！

剑风未至，靶木已从中断裂，木屑纷飞。反震之力沿剑身回传，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腕几近脱力。

“又来了。”莫开言摇头，“你把剑当锤子使。”

他缓步上前，手中无剑，仅以指尖轻挑，剑尖微动寸许，空中却留下三道残影，层层叠力，如浪推沙。

“借骨传劲，节节叠加。力不在大，在巧。你通力已成，若还用蛮招，便是暴殄天物。”

林寒静立，反复回忆那一挑之势。

他不再急于出剑，而是先将通力沉入脊柱，自第三节缓缓传导至肩，再经肘、腕，最后凝于剑尖。每一节骨骼都如齿轮咬合，力量层层递进，不泄不爆。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前几次，剑势仍显僵硬，或力道过猛，或中途断劲。直至第八次，他终于捕捉到那种“蓄于骨、发于节、收于腕”的节奏。

剑出。

一记“刺”式，轻盈如风，无声无息。

剑尖破空，穿透三层叠纸靶，钉入后方岩壁。剑身微颤，留下一道笔直细痕，深达三寸，却无丝毫崩裂或偏斜。

莫开言走上前，伸手抚过岩壁上的剑痕，指尖轻刮，碎石簌簌而落。

“通力入剑，形散而意不散。”他转身看向林寒，“你明白了吗？”

林寒收剑入鞘，指尖抚过剑柄缠绳。方才那一剑，他并未刻意催力，可剑气却凝而不散，穿透力远超以往。这不是力量的提升，而是掌控的质变。

“力由骨生，意随劲走。”他低声道，“不再是我在用剑，而是剑随力动。”

莫开言笑了笑，未再言语，只负手走向崖边。

林寒立于练功坪中央，体内通力循环平稳运行，肩胛深处那缕异样灵力未再出现。他盘膝坐下，手抚剑鞘，默想方才剑意之变，神识缓缓沉入脊椎第三节，试图复现那一瞬的共振之感。

莫开言立于崖畔，远眺云海翻涌，衣袍轻扬。

忽然，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来：“你肩胛那处异动，我看到了。”

林寒睁眼，目光一凝。

“不是《太虚剑经》的路子。”莫开言侧首，目光如电，“也不是墨鳞地蜥的烙印残留。它……在模仿你的通力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