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手指还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胸口那股热流窜得太猛，像有人往他血管里倒了一坛刚烧开的酒。他刚才明明只是靠墙坐着，可现在整条左臂都胀得发麻，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

那卷古卷贴在心口的位置，已经不再温热，而是烫得吓人，仿佛揣了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炭。更怪的是，它自己动了——不是风吹，也不是他手抖，而是纸页边缘无声无息地掀开了一角，露出底下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像是活的一样顺着血迹往上爬。

“你搞什么鬼？”他低骂一声，想把它扯出来扔地上。

可手指刚碰到卷轴，一股劲风猛地从体内炸开，直冲天灵盖。他眼前一黑，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坐在地，后背撞上土墙，震得头顶灰簌簌往下掉。

疼。

不是经脉断裂那种钝痛，也不是伤口撕裂的尖锐，而是一种……好像全身骨头都被拆开重装的错位感。肋骨像是被人拿锤子一根根敲过，五脏六腑全移了位，连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烧味。

“嘶——”他咬牙吸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的，更像是直接在他意识深处炸开的一句话：

**“战神不灭，血继长存。”**

林枫愣住。

谁在说话？

屋里没人，外头连风都停了。可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是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重：

**“醒过来。”**

“我他妈早就醒了！”他吼出声，嗓音劈叉，“再醒就要炸了！”

话音未落，胸口那团热流猛地一缩，随即轰然爆发。一股力量从心脏位置炸开，顺着四肢百骸冲出去，所到之处，断裂的经脉像是被滚水浇过的冰裂，开始一点点缝合。

他能感觉到。

真的能感觉到！

原本空荡荡的丹田里，竟然有一丝微弱的气流在打转，虽然细得像针尖，但确实在动。而且每动一下，就带动周围残破的脉络颤一颤，像是枯井底下冒出了第一缕活泉。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手指颤抖着摸向左肩。

那里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刺青，娘亲留下的血色战斧图腾。可现在，皮肤底下隐隐有东西在游走，像是蛰伏的蛇要破皮而出。

他低头看掌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指甲缝里的血又渗出来了，正顺着手指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古卷上。奇怪的是，那些血没晕开，反而被纸页吸了进去，像干涸的土地见了雨。

金纹越爬越多，渐渐拼成一段文字，浮在他眼前：

**“以血启门，以命点灯。持刃者归，万敌皆焚。”**

林枫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一声。

“好家伙，还挺押韵。”

他本想再嘲两句，可笑声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因为体内那股热流突然变了性质。

不再是修复，不再是温暖，而是一种……纯粹的、赤裸裸的杀意。

它从脊椎一路冲上脑门，像野兽张开了嘴，低吼着要撕碎眼前的一切。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泛红，呼吸变得粗重，拳头不受控制地攥紧，指节咔咔作响。

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林天浩递茶时假惺惺的笑容，长老宣布裁决时冷漠的眼神，族人围观时讥讽的嘴脸……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引线，被那股杀意点燃。

他猛地抬头，眼白已经染上血丝，瞳孔深处泛起一丝猩红。牙齿咬得咯咯响，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杀了他们……全都……杀了……”

可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控的瞬间，另一个念头硬生生插了进来：

“不行。”

“这具身体……是我的。”

他喉咙一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硬生生把那股冲动咽了回去。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流进衣领，整个人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边要往前冲，一边死死往后拽。

“我不做别人的刀。”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我想杀谁……就杀谁。”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体内的狂暴气息竟微微一滞。

红光退去了一些，心跳也慢慢平复。眉心处那道淡金色的纹路一闪即逝，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悄然隐没。

林枫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黏糊糊的。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慢慢抬起手，摊开掌心。古卷安静地躺在上面，金纹已经褪去，看上去又变回那副破烂样，焦黑卷边，像是随时会碎成灰。

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像能感觉到自己心跳一样清晰。

他试着闭眼，内视体内。那一丝气流还在，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在断脉之间穿行，像蜘蛛吐丝，一点一点修补着残破的网。

“所以……这不是梦。”他低声说，“那个老头没骗我。”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过手腕，看向左肩。

刺青的颜色似乎更深了，战斧的轮廓更加清晰，甚至……多了些细节。斧刃上原本没有的裂痕，现在却像真实存在一般，透着一股沧桑感。

“你说你是战神血脉？”他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试探，“那你倒是告诉我，我现在算什么？半死不活的废人，还是……快觉醒的天才？”

屋外风声掠过窗缝，吹得油灯晃了一下。

没人回答。

但他知道答案。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直身子，背部离开土墙。动作比刚才稳了许多，至少不再发抖。他低头看着古卷，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你不说话是吧？”他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痞气，“行，那咱们打个赌。你要真能让我站起来，我就信你一次。要是不能……等我哪天有力气了，第一个把你烧了取暖。”

说完，他把古卷重新塞进怀里，紧贴胸口。

刚放好，那股温热感又回来了，比之前柔和许多，像是回应他的话。

“哟，还听懂人话？”他挑眉，“那你是不是还得给我配个说明书？比如怎么用、能不能退货、伤人赔不赔？”

他自言自语着，语气轻松，可眼神却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他知道，刚才那股杀意不是幻觉。

那东西就在他身体里，等着他松懈，等着他崩溃，然后一口吞掉他的意识。

“下次再敢抢我脑子，”他盯着胸口的位置，轻声道，“我就把你当经脉补药，一口一口嚼碎了吃。”

话音落下，屋内恢复寂静。

油灯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藏在阴影里。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可胸膛下的心跳却越来越强，像是另一个人在他体内醒来，正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起手，活动了下左臂。

原本僵硬的肌肉现在有了知觉，虽然还不太听使唤，但至少能抬起来。他试着凝聚那丝气流，让它流向手臂。

起初毫无反应，像是水泼在石头上。可他没放弃，一遍遍尝试，像在教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走路。

第三次的时候，气流终于动了。

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它确实顺着残脉，流到了指尖。

林枫嘴角一扬。

“行啊，还挺配合。”

他慢慢站起身，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扶着墙。双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但他硬是把自己拔了起来。

站直那一刻，屋顶的裂缝正好漏下一束月光，照在他脚边。

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有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刚好砸在古卷露出衣襟的一角。

焦黑的纸面微微颤动，像是被惊醒。

林枫没看见。

他正盯着窗外的方向，眼神一点点变冷。

“林天浩。”他轻声说，“你猜我现在能不能打你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