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声“咔”响起的瞬间，林枫整个人贴在了地上。

他没抬头，也没动手指。月光刚好洒下来，照出前方半尺处一根断成两截的枯枝，一只灰毛小兽正用鼻子拱它，闻了两下就跑了。

守卫还在原地站着，手搭在弓弦上，目光扫了一圈又转回去。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鼻尖下的泥土有点湿，带着腐叶味。他刚才心跳快得像擂鼓，现在慢慢压下来，和体内《乾坤武诀》的运转节奏对上了。气息一稳，身体就像沉进了地里，连影子都看不清。

他原本打算翻矮墙从西侧进帐篷区，但现在那里多了一个持弓的守卫，站位正好卡住死角。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发现。

他低头看了眼北边。岩壁下有一条窄沟，像是雨水冲出来的，边上爬满了藤蔓。沟口黑乎乎的，像是通向地下。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盒。星纹晶石在发烫，不是那种突然亮一下，而是持续地热，像贴着一块暖石。这热度指向的就是那条暗沟。

他知道，里面有东西在吸引他的血脉。

他翻身趴下，手脚并用，一点点往北侧挪。动作很慢，每次只移动一小段，等风声盖过树叶响动才继续。他绕开所有松动的石块，避开带刺的野草，连呼吸都挑在风停的间隙。

十丈后，他到了沟口。

铁网横在入口，锈得厉害，几根已经断了。他伸手试了试，缝隙够一个人勉强钻进去。里面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和之前外面闻到的一样。

他把短刀含在嘴里，双手撑地，身子一寸寸往里滑。

沟道不宽，肩膀擦着两边岩石，衣服被刮得沙沙响。他不敢用力，怕声音传出去。里面地面湿滑，全是泥水混合物，每爬一步都得用手抠住石缝固定身体。

第三段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

是符灯，贴在墙上，发出青白色的冷光。每隔十丈就有一盏，灯光照出前面一段路，也照出地上一道金属栅栏的影子。

林枫停下，贴在拐角处不动。他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锁链拖地的声音。

两个人走了过来，穿着执法使的黑袍，胸口金线绣着鹰首纹。他们押着一个蒙面人，那人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走路一瘸一拐。

两人走到栅栏前，其中一人掏出一枚玉牌按在机关上。石门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密室入口。

就在门开的一瞬，林枫看到了墙上的刻痕。

那是几道交错的线条，中间有个凹陷的圆点，像某种阵法的核心标记。他认得这个图案——三年前他在祖祠外偷看长老祭拜时，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路。

门关上前，他还听见了一句低语：“南碑不到，血引就得准备充分。”

然后门合拢，声音断了。

林枫趴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那个蒙面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血引”，很可能就是他。

他继续往前爬，避开符灯的照射范围。越靠近深处，空气越闷，但星纹晶石的热度反而更高了。左肩的战斧图腾也开始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感觉，像是有根线连着他和下面某个地方。

第七段沟道尽头，他看到头顶有个通风口。

铁网封着，四角用钉子钉死，但年头太久，边缘已经锈穿。他伸手碰了碰，铁丝发出轻微的“吱”声。

他立刻停住。

远处传来滴水声，一滴，两滴，节奏稳定。他等了几轮，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重新动手。

他从怀里掏出油布，裹住右手食指，轻轻拨动铁网一角。锈迹碎屑簌簌落下，掉进泥水里没了声息。

又一声雷响，天空打了个闪。

他抓住时机，用力一掰。

“咔”的一声轻响混在雷声里，铁网裂开一条缝。

他把脸凑过去，耳朵贴在缝隙上。

里面有人说话。

“五行残碑只剩南位空缺，其他四块已归位。”

“封印松动越来越频繁，昨夜又震了三次。”

“必须尽快补全阵眼，否则压制不住。”

另一个声音响起：“长老的意思是，若南碑无法取得，便以战神后裔之血为替代？”

“正是。林家这一代，只有林枫符合条件。虽说是庶出，但当年老祖留下的预言写得清楚——‘血出废脉，斧现肩头，战魂归位’。”

“可他经脉尽毁，怎么活下来的？”

“正因为毁了，血脉才觉醒。极致之损，反激潜能，这是战神一族的宿命。”

林枫听得瞳孔一缩。

他们连他血脉觉醒的原因都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他要是不来呢？”

“那就让他不得不来。”

“怎么说？”

“放出消息，说他母亲临终前留下遗物，藏在西岭寒潭底。他重情，一定会去。”

“万一他不去？”

“那就再加一条——遗物关系到他父亲真正的死因。”

林枫的手猛地攥紧。

他父亲是三年前打猎时摔下山崖死的，尸体都没找到。族里说是意外，但他一直不信。现在这些人居然拿这个当诱饵？

“等他来了，直接抓？”

“不。要让他自己走进阵眼。”

“为什么？”

“因为只有自愿踏入封印核心，血脉共鸣才会完全激发。强行抓来，效果最多三成。”

“那万一他察觉？”

“他不会。我们会布置幻象，让他以为是在救人。只要他流一滴血在阵心，五行缺位就能补全，封印重启。”

短暂沉默后，有人问：“可一旦封印完成，他必死无疑。值得吗？”

“值得。他是废脉之人，活着也是浪费血脉。不如献祭，换林家百年安稳。”

“而且……”那人顿了顿，“他若真能激活完整封印，说明血脉纯度达标，将来或许还能用来开启更深层的东西。”

林枫咬住了牙。

原来在他出生那天起，就已经被人算好了结局。

不是偶然被废，不是巧合受伤，甚至连他逃出青阳镇，可能都在计划之中。他们放他走，是为了等他血脉觉醒，再引他回来当祭品。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追杀他的人会提到他肩膀上的图腾发光。那不是猜测，是确认。

他们一直在盯着他。

他缓缓松开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痕。他没有擦，任由血顺着指缝流下去。

愤怒在烧，但他不能动。

他知道现在冲进去就是送死。里面至少有两名执法使，还有不知道多少隐藏高手。他一个人，一把短刀，连门都进不去。

但他也不能退。

他知道了真相。他的血脉不是诅咒，是钥匙。而林家，想用这把钥匙打开某个不该打开的东西。

他必须搞清楚那是什么。

他继续听着。

“残碑现在放在哪？”

“主室东侧暗格，有三重禁制。非长老不得靠近。”

“西岭的消息什么时候放？”

“明天中午。传信鸽已经备好。”

林枫记下了每一个字。

他知道该去哪里了。

他慢慢往后退，一点一点抽出身子。刚退到拐角，忽然感觉到左肩一阵剧烈跳动。

图腾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低头一看，衣料下的皮肤正在微微发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

他立刻闭眼，调动《乾坤武诀》压住躁动。功法运转，体内的灵气开始循环，把那股冲动一点点往下压。

他知道这是血脉在回应地下的封印。再靠近一点，可能就会失控。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通风口，转身开始往回爬。

刚退出三丈，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石头落地。

他停住，抬头望去。

通风口那边，铁网晃了一下，一片锈渣掉了下来，砸在泥水里。

他盯着那片水波，一动不动。

过了五息，确认没有后续动静，他才继续后退。

当他终于爬出暗沟，重新站在夜色中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

他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

然后他解开外衣，把油布重新裹在刀柄上。这一次，缠得更紧。

他抬头看向据点深处。

火堆熄了，绿灯笼还亮着，三个点排成三角，静静悬在帐篷上方。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再回去。

不是为了逃。

是为了进去拿一样东西。

比如——一块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