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洞口的风还带着夜里的凉气。

林枫已经站在了那块平石上，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手抬到胸口，掌心相对。他记得这个姿势，昨天练了一整天，胳膊一动就酸得发抖，可他没停下。

陆擎天坐在角落，手里还是那根枯枝，眼皮都没抬：“腰再塌一点，别绷着。”

林枫调整了一下，膝盖微弯，重心往下沉。刚开始还好，三分钟过去，手臂开始发沉，腿也开始打颤。

“别用蛮力。”老头慢悠悠开口，“炼体不是比谁力气大。你这身子现在像破布袋，得一点点缝起来。”

林枫没说话，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石头上。

第九十八次的时候，脊椎突然窜起一股热流，从尾骨直冲后脑，四肢瞬间一麻。他差点站不稳，硬是咬牙撑住了。

“行了。”陆擎天抬头看了眼，“换下一式。”

林枫松开手，活动了下肩膀。他知道第二式更难——单腿站立，另一条腿横抬，双手拉脚尖，身体前倾。昨天他做一次就晃，今天一口气要做一百遍。

他深吸一口气，左腿慢慢抬起，右手去抓脚踝。

刚拉到一半，左肩猛地一烫，像是有火苗在里面烧。他眼前一黑，耳边响起嘈杂声——那是三年前族比擂台上的喊叫。

“林枫经脉尽断，废人一个，还不认输！”

他手指一抖，差点摔倒。

呼吸乱了。

他闭上眼，想起昨晚老头说的话：“你不是只会拼命的疯狗，你还记得算计。”

他重新睁开眼，盯着对面石壁上的裂纹，一寸一寸调整呼吸。吸气，拉筋；呼气，稳住。

第五十次的时候，肌肉疼得像要撕开，但他没停。

第八十次，左腿开始抽搐。

第九十九次，他整个人摇晃得厉害，脚尖几乎碰不到手。

第一百次，他硬是把腿拉到了极限，额头抵住膝盖，全身湿透。

就在他收势的瞬间，丹田里涌出一股暖流，顺着残脉走了一圈。那股气不像《乾坤武诀》那样霸道，反而温和许多，所过之处，断裂的细络像是被轻轻接上了一截。

他睁开眼，站得稳了。

陆擎天看着他，点了点头：“还行。”

林枫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第三式呢？”

“不急。”老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现在气血还没通，贸然练第三式，容易伤筋。先歇半个时辰。”

“我不想歇。”

“我知道你不想。”陆擎天笑了，“你想快点变强，想报仇，想让人跪着求你饶命。但你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住，怎么管别人？”

林枫盯着他。

“等你能站着不动三息不晃，我再教下一步。”

“我已经能了。”

“刚才那次不算。”老头摇头，“那是气血冲顶，不是稳。真正的稳，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

林枫没争辩，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站起。

“第三式，聚血归源。”陆擎天伸出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双脚并拢，双手交叠压小腹，低头含胸，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林枫照做。

一开始动作还算流畅，但随着次数增加，体力迅速消耗。傍晚的寒气从洞口钻进来，贴着地面爬行，他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冷得像冰。

第六十次，他动作慢了下来。

第七十五次，膝盖微微发抖。

第九十次，他几乎是在靠意志撑着。

第一百次收势时，周身毛孔蒸腾出白雾，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小溪汇入河流。他缓缓坐下，掌心贴地，忽然感觉到地下一丝微弱的波动，和体内残留的果力轻轻呼应了一下。

他睁开眼，眼神清明。

陆擎天一直闭着眼，这时才睁开一条缝：“有点样子了。”

林枫喘着气问：“这就算是炼体入门了？”

“入门？”老头笑了，“这才刚把炉子点着。真正炼体，是要把自己当柴烧，血烧沸了，骨烧红了，才算开始。”

“那什么时候才能动手打人？”

“你现在就能打。”陆擎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但打不死。”

林枫皱眉。

“你以为练完这些就能一拳轰爆妖兽脑袋？”老头嗤笑，“你连我的枯枝都碰不到。”

话音未落，他手中枯枝一挑，直奔林枫面门。

林枫本能后仰，险险避开。

“再来！”老头脚步一动，枯枝如蛇，接连点向他咽喉、肋下、膝盖。

林枫左闪右避，动作僵硬，几次差点中招。

“你太慢！”陆擎天喝道，“身体是你的，可你像个外人，总在迟一步反应！”

林枫咬牙，不再被动躲闪，主动迎上。

两人在洞内交手十余回合，林枫终于抓住一次机会，伸手去夺枯枝。

“找死。”陆擎天手腕一抖，枯枝末端重重敲在他手背上。

“啪！”

林枫手一麻，没能抓住。

“回去重练。”老头收枝入袖，“明天加量，每式两百遍。”

“凭什么？”林枫甩了甩手，“我今天已经做完一百遍了！”

“凭你还打不到我。”陆擎天背过身，往角落走，“凭你连战纹都压不住。”

林枫一愣：“什么战纹？”

老头没回头：“你眉心刚才闪了一下，淡金色，像斧头形状。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战神血脉的标记。”

林枫摸了摸眉心，那里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不信？”陆擎天冷笑，“那你今晚再试试运行《乾坤武诀》，看看是不是比之前顺畅点。”

林枫犹豫了一下，闭眼尝试。

体内的吞噬之力缓缓运转，沿着残脉游走，这一次竟没有出现灼烧感，反而像水流过河床，顺畅许多。

他猛地睁眼：“真的……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老头靠在石壁上，“你这身子以前是烂泥坑，现在总算铺了层石板。功法能走了，自然不卡。”

林枫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懂这么多？”

“我说了，游方散修。”

“那你为什么偏偏救我？”

陆擎天顿了顿，转过头看他：“因为你当时没跑。”

“什么？”

“那天你听见呼救，完全可以不管，继续逃命。但你来了。”老头声音低了些，“一个废人，敢往危险里冲，说明心里还有火。火没灭，人就没废。”

林枫没说话。

“我教你的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当个打手。”陆擎天盯着他，“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以后你要走的路，比这山洞黑得多。没有根基，再强的功法也是送死。”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有汗，但不再发抖。

“明天开始，两百遍。”他说。

“聪明。”老头点头，“总算知道听劝了。”

林枫躺下休息，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动作的节奏。

半夜，他忽然惊醒。

眉心又是一阵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他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一丝温热，像是阳光晒过的石头。

他睁开眼，借着洞口微光看向石壁。

墙上没有影子。

可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眉心闪过一道淡金纹路，一闪即逝。

他坐起来，心跳加快。

陆擎天依旧靠着墙，似乎睡着了。

林枫盯着他看了很久，轻声问：“你说的战纹……会控制我吗？”

老头没动，声音却传了过来：“不会控制你。但它会提醒你——你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废物。你是那种，越被打，越要站起来的人。”

林枫没再问。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嘴里默念口诀：“血不沸，骨不鸣，身为炉，火自生。”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他就站了起来。

双脚与肩同宽，手抬到胸口，掌心相对。

第一遍。

第二遍。

第三遍……

做到第十七遍时，左肩除名印突然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按了上去。

他咬牙继续。

第十九遍，眉心微热。

第二十遍，他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像雨点落在瓦片上。

他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