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做完第二十遍动作，身体没有停下。他继续重复第一式，掌心相对，呼吸平稳。天光从洞口斜照进来，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颜色比之前亮了些。

陆擎天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这少年站得笔直，肩膀不再发抖，连眉心那道淡金纹路都安静了许多。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林枫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今天做了两百遍？”

“还没。”林枫没回头，“一百二十遍。”

“够了。”陆擎天说，“筋骨已经热透，再练就是消耗。你比我想象中能扛。”

林枫收势，转身看向他。老头今天穿的还是那件破旧灰袍，手里没拿枯枝，双手空着垂在身侧。

“你昨晚说要给我通天之路。”林枫声音不高，“是真话？”

“我从不说假话。”陆擎天盯着他，“但也不是谁都能走这条路。你要是只想着打爆谁的脑袋，我现在就收回。”

“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什么人？”陆擎天走近一步，“一个被废掉三年的废物，现在突然能站起来了，难道不想立刻去找那些欺负你的人算账？”

林枫沉默了几秒。

“我想。”他说，“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能把我踩在地上，而我连爬都爬不动。我不想靠一口气冲上去拼命，我想让他们看我的时候，手先抖。”

陆擎天嘴角动了一下。

“不错。”他说，“至少脑子没坏。”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弱的光从他指尖升起，像一缕烟，缓缓旋转。林枫盯着那团光，体内《乾坤武诀》忽然自己运转起来，一股吸力从丹田往上涌。

“别动。”陆擎天低声说，“这不是让你吞的东西。”

林枫立刻压下功法。那股冲动退了回去，但嘴里有点发干。

“你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吗？”

“不知道。”林枫摇头，“只知道它能吸东西变强。”

“吸？”陆擎天笑了，“说得真糙。但它没错。这功法本来就是为‘吃’而生的——吃灵气，吃元力，吃别人的攻击，甚至吃天地本身的气运。只要你活着，它就不会停。”

林枫眼睛亮了一下。

“这么厉害？”

“厉害？”陆擎天冷笑，“你也配用这种词形容它？《乾坤武诀》不是什么秘籍，它是活的，比你还早出生几十万年。历代强者都想抢它，结果全被反噬成灰。你要是把它当个工具使唤，明天就能死在我面前。”

林枫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光。

“你不怕死？”

“怕。”林枫说，“但我更怕一辈子被人当成废料扔在角落里腐烂。”

陆擎天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

“好。”他说，“那就给你。”

他手掌一翻，那团光骤然扩大，变成一片流动的文字和图纹，在空中盘旋。林枫抬头看着，脑袋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嗡的一声。

“闭眼！”陆擎天喝道。

林枫猛地闭上眼，可那些字还在脑子里转。经脉路线、能量节点、炼化路径……无数信息像潮水一样冲进来，撞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稳住呼吸！”陆擎天声音沉下来，“记住你炼体时的感觉，像钉子扎进木头那样，一步一步来！”

林枫咬紧牙关，额头冒汗。他想起每天早上重复的动作，一式接一式，不管多累都不停。他把那份节奏搬进脑海，试着去抓那些乱飞的符号。

有一个字特别清晰：**炼**。

不是吸收，不是夺取，是炼。

就像炉子烧火，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扔进去，熬出有用的部分。其他渣滓排掉，精华留下。这个过程不能急，也不能松。

他抓住这个字，顺着往下想。

灵气可以炼，丹药可以炼，敌人的攻击也可以炼——只要能转化成能量，就都是燃料。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乾坤武诀》一直运转顺畅了。之前他以为是自己变强了，其实是身体终于能承受“炼”的过程。就像破锅换成了铁炉，火烧起来自然不一样。

“你看到了？”陆擎天问。

林枫睁开眼，瞳孔里还有残影闪动。

“我看到……它不是抢东西。”他说，“它是做饭。”

陆擎天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

“做饭？你还真敢说。”他摇摇头，“不过也算对。别人抢食材往嘴里塞，你得先把柴点着，锅架好，火候掌握住。饭做熟了才能吃，不然烫嘴还拉肚子。”

林枫抹了把脸：“所以之前我乱吞妖血灵果，其实是在生吃？”

“差不多。”陆擎天点头，“你现在算是开灶了。能不能做出大餐，还得看你怎么练。”

他抬手一挥，空中文字散去。

“《乾坤武诀》有三层。第一层叫‘纳源’，你现在刚摸到门槛。第二层‘化虚’，能把无形之气炼成实质。第三层……”他顿了顿，“没人见过，包括我。”

林枫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练？”

“我是残次品。”陆擎天笑了笑，“年轻时候受过伤，经脉断过一次，再没法承受这种功法。我能教你，是因为我看过原卷。至于能不能走完这条路，只能靠你自己。”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发红，像是刚碰过热水。

“刚才那些信息……是不是永远留在脑子里了？”

“是。”陆擎天说，“一次性灌顶，不会再讲第二遍。忘不掉，也改不了。你要是一直不用，它就会沉下去，等哪天你快死了，也许会自己蹦出来救你一次。”

林枫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

“我现在就想试试。”

“不行。”陆擎天摇头，“今天不能再练。你精神耗太大，强行运行可能会伤神。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说。”

“我不想等。”

“你必须等。”老头语气硬了起来，“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刚才那一波信息冲击，换了别人早就疯了。你现在还能说话，是因为你这几天炼体没白做。根基打得牢，才能装下这些东西。但你再逼自己，明天就得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林枫攥了下手。

“那我什么时候能动手？”

“等你能坐着不动，心跳和呼吸完全一致的时候。”陆擎天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怎么用了。”

林枫没再争，闭上眼开始调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内安静下来，只有他呼吸的声音越来越稳。

陆擎天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道淡金纹路偶尔闪一下，像是睡着的虫子轻轻动了动触角。

傍晚时分，林枫睁开了眼。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把手放在膝盖上，试着回想《乾坤武诀》里的内容。那些复杂的路线图变得清晰了一些，尤其是丹田附近的几条主脉，他已经能在脑子里画出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体内功法缓缓启动。

这一次不一样了。以前是本能驱动，现在是有意识地引导。他让那股力量沿着特定路线走，像水流进沟渠，缓慢但稳定。

空气中有种微弱的波动，像是看不见的灰尘在震动。他感觉到这些波动正一点点被吸入皮肤，进入血脉，最后汇入丹田。

他嘴角动了一下。

“你在笑？”陆擎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我没笑。”林枫睁开眼，“我只是发现……洞里的空气也能炼。”

“哦？”陆擎天挑眉，“感觉怎么样？”

“像喝了口温水。”林枫说，“不多，但确实有用。”

“不错。”陆擎天点头，“说明你已经开始适应了。虽然量小，但积少成多。以后你走到哪儿都不怕没资源，哪怕站着不动，也在变强。”

林枫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想猎杀妖兽？”

“我想试试实战。”

陆擎天看着他，忽然问：“你知道第一个练《乾坤武诀》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林枫摇头。

“他太急。”陆擎天说，“刚学会纳源，就跑去挑战五阶妖王，结果一口元力没炼化完，炸了肺。尸体都没剩下。”

林枫没说话。

“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狠。”陆擎天慢慢说，“但狠不等于能活到最后。你现在最缺的不是力量，是控制。”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知道。”

“知道就好。”陆擎天转身走向角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会测试你的炼化效率。如果合格，你就离开这个山洞。”

林枫站在原地，没动。

“你说的测试……是什么？”

陆擎天背对着他，声音低了些。

“你会接触到真正的危险。”他说，“不是我打你，也不是你打石头。是那种一旦失控，就会把自己烧成灰的考验。”

林枫呼吸停了一瞬。

“我准备好了。”

“你没准备好。”陆擎天说，“但你非试不可。”

洞内再次安静下来。

林枫坐回原地，闭上眼。脑海中，《乾坤武诀》的路线图仍在缓缓转动。他一遍遍回忆那些细节，生怕漏掉任何一个节点。

夜深了。

他忽然睁开眼，看向洞口。

外面风很大，吹得树影晃动。但他没看树，他在看地上。

自己的影子边缘，有一圈极淡的光晕，像是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