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路茶烟
沈砚走了整整三个时辰,雪粒钻进衣领,在后背化成水,又冻成冰碴,像贴了片碎玻璃。棉裤早被雪水浸透,裤脚冻成硬壳,每走一步都磨得腿根发疼,连草鞋里的稻草都结了冰,踩在雪地上“咯吱”响,比更鼓还规律。他怀里的罗盘硌着肋骨,蓝丝透过布料贴在皮肤上,时冷时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总在他走神时轻轻撞一下,提醒他“还活着”。
天快亮时,雪忽然变细,成了漫天飞絮。前方林子里透出一点暖光,隐约有茶香飘来——不是江南常见的龙井味,是带着焦苦的老茶,混着点佛手柑的甜,像父亲书房里那盏总烧着的沉香炉,一嗅就让人鼻头发酸。
沈砚摸了摸怀里的铜钥匙,又把父亲写的纸团攥紧。纸团被体温焐软,边缘起了毛,他不敢展开看第二遍,“沈氏死绝,罗盘方活”这八个字像针,扎在脑子里,一疼就想起母亲往火里走的背影,想起沈七悬在梅枝上的尸体。他咬着牙往暖光处走,每一步都怕有陷阱,却又实在撑不住——从沈园逃出来,他没吃过一口东西,只在河滩上喝了几口冰水,现在连眼皮都在打架,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茶摊藏在两棵老樟树下,帆布棚被雪压得往下塌,棚角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竹雨茶摊”四个字。字是隶体,笔画间有细碎的裂痕,像被虫蛀过,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劲,不像普通茶摊老板能写出来的。棚下支着三口铁锅,中间那口正滚着水,白汽裹着茶香,在雪风里拧成细麻花,飘到沈砚面前就散了。
“娃娃,进来躲躲雪?”棚里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点江南口音,软乎乎的,让人想起巷口卖糖粥的阿婆。
沈砚扒着棚帘往里看——里头只有一张方桌,四条长凳,桌角堆着几个粗瓷碗。老太太坐在灶台边,银发绾成个乱糟糟的髻,插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脸上满是皱纹,却唯独眼睛亮得很,像浸在茶里的枸杞,看过来时,竟让沈砚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只镇纸——也是这样,看着普通,摸上去才知道是块老玉。
“我……我没钱。”沈砚往后缩了缩,手不自觉摸向袖口的罗盘。他怕这是面具人的陷阱,怕老太太下一秒就会掏出铜叶,怕那暖光里藏着和沈园一样的蓝雾。
老太太笑了,从灶台上拿起个粗瓷碗,碗沿缺了个口,碗底却刻着极小的星斗纹——和父亲袍角、断甲上的一模一样,连星斗的数量都没差。她舀了碗热茶,递过来时,沈砚看见她的手:指关节肿大,布满老斑,却唯独指甲修剪得极整齐,指甲缝里没有一点茶渍,反而沾着点淡绿色的粉末,像某种草药磨的。
“不要钱,送你的。”老太太的手很稳,茶碗递到沈砚面前,没洒出一滴,“这雪要下三天三夜,你不喝口热的,走不出这片林子。”
沈砚接过碗,茶温刚好,不烫嘴。一口下去,焦苦里裹着甜,佛手柑的味在舌尖散开,和父亲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猛地抬头,想问“你认识我爹?”,却看见老太太正盯着他的袖口,眼神里没有恶意,反而带着点惋惜,像在看一件碎了的瓷瓶。
“娃娃,你袖口藏的东西,会引麻烦。”老太太又舀了碗茶,倒进灶台边的铁桶里,“这林子里,夜里有‘灰影子’,专找带蓝光的东西。”
“灰影子?”沈砚握紧碗,指节泛白。他想起沈园里的面具人,想起那些踩碎冰渣的脚步声,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老太太没答,从怀里掏出块烤得焦黄的麦饼,递过来。饼上撒着芝麻,还热乎着,咬一口,咸香里带着点茴香味,像母亲偶尔做的点心。“吃吧,吃饱了,往北走。”她擦了擦灶台,动作慢悠悠的,却在擦到灶角时,手指飞快地在一块砖上敲了三下——沈砚看得清楚,那砖缝里有细痕,像机关的扣眼。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咔嚓”一声——不是树枝断的声音,是刀鞘撞在石头上的声。老太太的手顿了顿,把沈砚往桌下推:“躲好,别出声。”
沈砚钻进桌底,才发现桌子底下刻满了纹路,纵横交错,像父亲书里画的机关图。他刚缩好,就听见两个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的,像磨盘在转:
“陈阿婆,看见个十五六岁的娃娃没?穿破棉袄,怀里揣着个铜玩意儿。”
“没看见。”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哑,却多了点冷,“这荒林子,哪来的娃娃?你们是干啥的?”
“少管闲事!”另一个声音更凶,“温相要的人,跑不了!搜!”
沈砚的心脏“咚咚”跳,手死死攥着罗盘。“温相”——这两个字他在沈园的蓝雾里听过,面具人说“主家要”,现在又说“温相要”,主家难道是温衍?可父亲说过,温衍是大靖的丞相,是忠臣,怎么会派人杀沈家?
桌腿忽然动了一下,是老太太在悄悄转桌腿。沈砚感觉身下的木板慢慢抬起,露出个暗格,刚好能容下他。他钻进去,老太太把麦饼和那碗没喝完的茶递进来,又在他耳边轻声说:“等他们走了,往北边去,遇到赶车的老秦,就说‘竹雨’让你来的。”
暗格的盖子合上,一片漆黑。沈砚听见脚步声在棚里乱响,翻东西的声音,还有那两个男人的骂声:“妈的,什么都没有!”“会不会跑别的路了?”“不可能,断云崖是往北的必经之路,他肯定要从这过!”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脚步声远了。沈砚推开暗格,却愣住了——茶摊不见了。帆布棚、铁锅、方桌,全都没了踪影,只有那两棵老樟树还在,树下留着个浅浅的坑,坑里有几块带着星斗纹的砖,像从未有人来过。 风里还飘着点佛手柑的甜,沈砚摸了摸怀里的麦饼,还是热的。他抬头看天,雪又大了,那颗蓝色的星还在,亮得刺眼,正指着北边的方向。 二、车辕刻痕 沈砚按着老太太的话,往北走。林子里的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劲,棉鞋里的冰碴磨得脚底生疼,他却不敢停——怕“灰影子”追上来,怕赶不上那个叫老秦的赶车人。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沈砚赶紧躲到树后,看见一辆黑布蒙着的马车,慢悠悠地从雪地里过来。马车很旧,车辕上裂着道缝,却擦得很干净,连车轮上的泥都刮掉了。赶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穿件灰布棉袄,戴顶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下巴,胡茬又密又硬,像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夫。 “娃娃,要搭车?”男人的声音很低,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点沙哑。 沈砚没动,手又摸向袖口的罗盘。他怕这是另一个陷阱,怕男人下一秒就会掏出铜叶,像沈园里那个从暗格里伸出来的手。 男人笑了,从怀里掏出块木牌,抛过来。沈砚接住,木牌上刻着“竹雨”两个字,和茶摊的木牌一模一样,只是更小,边缘磨得光滑,像带在身上很多年了。“陈阿婆让你来的?”男人说。 沈砚点点头,慢慢从树后走出来。男人跳下车,掀开黑布帘:“上来吧,天黑前要过断云崖,晚了会封山。” 马车里铺着干草,很暖和。角落里放着个木盒子,打开着,里面装着凿子、刨子、墨斗,都是木匠用的工具,只是工具柄上都刻着细小的星斗纹——和沈七手里的断甲、父亲袍角的星斗,一模一样。沈砚的罗盘忽然亮了,蓝丝从袖口钻出来,指向那个木盒子,像被什么吸引着。 “别碰。”男人钻进车厢,关上布帘。他摘下毡帽,露出张普通的脸,眼睛很小,却很亮,像淬了铁。他的手上满是老茧,指关节上有几道疤痕,左手虎口处还有个细小的烙印,是个“机”字——沈砚在父亲的书里见过,天机门的人,手上都会有这样的烙印。 “你是天机门的?”沈砚问。 男人没答,从怀里掏出块饼,和老太太给的麦饼不一样,是杂粮做的,硬得像石头。“吃吧,过了断云崖,就没东西吃了。”他把饼递过来,沈砚接过,咬了一口,差点硌掉牙。男人看着他,忽然说:“你怀里的罗盘,是沈家的?” 沈砚的手一顿,饼渣掉在干草上。“你怎么知道?” “天机门的人,识得玄玑的气。”男人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你父亲沈伯夷,二十年前去过终南山,求天机门的人修过书架。” 沈砚愣住了——父亲从没说过他去过天机门,从没说过和江湖人有来往。他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沉香木窗棂,想起父亲说“天机门的人最懂藏”,原来父亲早就和天机门有联系?那他为什么还要说“沈家只做读书人家”? “我爹……他为什么要去天机门?”沈砚追问。 男人没睁眼,只是摇头:“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往北走,到终南山,找老黄,他会帮你。” “老黄是谁?” “天机门的杂役。”男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什么秘密,“别看着他普通,他比天机门的掌门还厉害。”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沈砚没坐稳,撞到了木盒子。盒子里的墨斗掉出来,线轴滚到他脚边,线头上沾着点蓝色的粉末——和老太太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也和罗盘裂痕里的蓝丝颜色一样。他刚想捡,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出来吧,别躲了。” 沈砚掀开布帘,看见雪地里站着三个男人,都穿灰衣,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拿着弩,箭尖闪着蓝汪汪的光——是玄玑毒!他想起沈园里的蓝雾,想起母亲足踝上的蓝丝,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老秦,别多管闲事!”为首的灰衣人说,“温相要的人,你拦不住!” 被叫做老秦的男人冷笑一声,从车辕上取下一根木棍,木棍看起来普通,却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咔”地一声,棍子里弹出一把细剑,剑身上刻着星斗纹,蓝汪汪的,像淬了玄玑的气。“温相的人?”老秦的声音冷得像冰,“天机门的路,不是你们能走的。” 灰衣人没说话,举起弩就射。老秦侧身躲开,细剑一挥,箭杆断成两截,掉在雪地上,瞬间被蓝雾裹住,化成了冰渣。另两个灰衣人扑上来,老秦的动作很快,像一阵风,细剑在雪光里划出蓝影,每一下都刺在灰衣人的关节处,没见血,却让他们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为首的灰衣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吹了一声——哨声尖锐,像鸦叫,沈砚听得头皮发麻。老秦脸色一变,拉着沈砚钻进马车:“快走!他们叫人了!” 马车飞驰起来,沈砚坐在干草上,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老秦忽然踩了下车底的什么东西,车轴“咔”地响了一声,沈砚感觉马车轻了不少,速度也快了。他掀开布帘一角,看见车底弹出了铁轮,像天机门的机关车! “你到底是谁?”沈砚问。 老秦没回头,只是说:“赶车的。”他的手握着缰绳,指节泛白,沈砚看见他的手腕上,也有个“机”字烙印,比虎口的那个更清晰。 马车跑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蹄声终于远了。老秦把车停在一片松林里,掀开布帘说:“下来歇歇,马要喝水。” 沈砚跳下车,雪地里的阳光很刺眼,他眯起眼,忽然看见松林边的雪地上,有一行脚印——赤足,五趾清晰,每一步都踩在他之前留下的脚印正中,像有人一直跟着他,却没让他发现。脚印到马车边就消失了,仿佛跟着他的人,突然不见了。 “别找了,找不到的。”老秦牵着马去溪边喝水,声音飘过来,“有些东西,跟着你,不是坏事。” 沈砚摸了摸眼角的蓝点,那点蓝比之前更亮了,像一颗小小的星。他怀里的罗盘忽然发烫,蓝丝从裂痕里钻出来,缠上了铜钥匙,钥匙上的星斗纹和车辕上的刻痕,竟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像早就刻好的一样。 三、断云崖声 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秦牵着马回来,马身上的雪已经擦干了。他把毡帽重新戴上,帽檐压得更低:“走吧,再不走,断云崖要封了。” 沈砚钻进马车,心里满是疑问——老太太是谁?老秦为什么要帮他?跟着他的赤足人是谁?父亲和天机门、竹隐盟到底有什么关系?可他不敢问,怕老秦像老太太一样,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堆谜团。 马车又走了两个时辰,雪渐渐小了。沈砚掀开布帘,看见前方有一道悬崖,崖边的雪是红色的,像染了血。老秦说:“那是断云崖,过了崖,就是终南山的地界了。” 马车停在崖边,沈砚跳下车,看见崖边有座小庙,庙门挂着块匾,写着“玄天观分坛”。庙门开着,里面走出个道士,穿件蓝色道袍,头发用木簪绾着,手里拿着个罗盘——和沈砚怀里的很像,只是盘面没有裂痕,蓝丝也更亮。 “秦师兄,你怎么来了?”道士笑着走过来,眼神却在沈砚身上打转,“还带了个娃娃?” 老秦没笑,只是说:“玄机子掌门要见他?” 道士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掌门在终南山等着,让我来接。”他看向沈砚,伸出手,“娃娃,把你怀里的罗盘给我看看?” 沈砚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老秦身后。老秦挡住道士的手:“他的罗盘,只有老黄能碰。” 道士的脸色沉了下来:“秦师兄,你别忘了,天机门和玄天观的约定——玄玑碎片,要共同守护。” “约定是约定,可他是沈家的人。”老秦的声音冷了,“沈伯夷用命护着的东西,不能给你们。” 道士还想说什么,崖下忽然传来一阵风,风里带着点甜腥气——和沈园里的血腥味一模一样。沈砚的罗盘突然亮了,蓝丝疯狂打转,指向崖下。他往崖边凑了凑,看见崖下有一团蓝雾,雾里有黑影在动,像面具人的影子。 “灰影子来了。”老秦把沈砚往道士身边推,“你带他去终南山,找老黄。我来拦着他们。” “秦师兄!”道士喊住他,“你一个人拦不住!” 老秦没回头,从怀里掏出个木哨,吹了一声——哨声和之前灰衣人的不一样,低沉,像龙吟。很快,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十几个穿灰布衣服的人跑出来,手里都拿着刻着星斗纹的武器,是天机门的人! “守住断云崖!”老秦喊道,声音在崖边回荡。 沈砚看着老秦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最后说的“别信”——别信谁?别信玄天观的道士?别信老秦?还是别信所有人? “娃娃,走了!”道士拉着沈砚的手,往小庙走。沈砚的手被道士握着,感觉很凉,像冰。他看见道士的道袍袖口,沾着点蓝色的粉末——和老太太、老秦身上的一样,也和罗盘里的蓝丝一样。 “你是谁?”沈砚问。 道士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叫云松,是玄天观的道士。”他顿了顿,又说,“我还有个师弟,叫云逍,比我厉害,你以后会见到他。” 沈砚的心跳了一下——云逍?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他回头,看见老秦和天机门的人已经和灰影子打了起来,蓝雾在雪地里散开,像一朵巨大的花,把断云崖都罩住了。 小庙里有个暗门,云松推开暗门,里面是个通道,黑漆漆的。“从这里走,能直接到终南山的山脚。”云松点燃一盏风灯,灯罩上刻着玄天观的标志,“老黄在山脚的木匠铺等着,你找到他,就说‘云松带你来的’。” 沈砚走进通道,风灯的光很暗,照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他回头,看见云松站在暗门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像在看一件即将破碎的东西。 “娃娃,”云松忽然说,“你怀里的罗盘,别轻易给人看。尤其是玄机子掌门,他……” 话没说完,崖边传来一声巨响,蓝雾从通道口涌进来,带着甜腥气。云松脸色一变,把风灯塞给沈砚:“快走!别回头!” 沈砚握紧风灯,往通道深处跑。通道里很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跑了大概半个时辰,通道忽然变亮,前方有光——是终南山的山脚! 他跑出通道,看见山脚有个木匠铺,铺门开着,里面有个驼背的老人,正坐在门口扫地。老人穿件灰布棉袄,头发全白了,手里的扫把很旧,杆上刻着星斗纹——和老秦的细剑、父亲的袍角,一模一样。 老人抬起头,看见沈砚,笑了:“娃娃,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雪落,“我是老黄。” 沈砚的心脏“咚咚”跳,他摸了摸怀里的罗盘,又摸了摸那把铜钥匙,忽然想起父亲最后说的“别信”——老黄,能信吗? 老黄站起身,手里的扫把没停,扫过沈砚的脚边。沈砚看见,扫把扫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脚印——赤足,五趾清晰,和跟着他的那行脚印,一模一样。 老黄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像早就知道一切。“娃娃,”他说,“有些路,你得自己走。但走之前,你得知道,你怀里的罗盘,不止是碎片那么简单……” 话没说完,沈砚的罗盘突然发烫,蓝丝从裂痕里钻出来,缠上了那把铜钥匙。钥匙上的星斗纹和老黄扫把上的刻痕,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像早就注定好的一样。 沈砚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雪地上变长,那多出的一截影子,正从怀里伸出手,像要去拿他手里的风灯。风灯的光忽然暗了,灯罩上的玄天观标志,慢慢变成了星斗纹——和罗盘、钥匙、扫把上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