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你是不是疯了？！”

裴竹盯着王老爷手中捧着的木匣，里面装满了零散的缘石，在月色下泛着细碎的光。

“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手里有五百万，看你还怎么跟我争！”

裴竹看了一眼窗子，不知何时已漆黑一片。

她的心不由一痛，喉咙里就像是有无数锋利的刀片：“有些事，就算你不顾一切也没用。”

王老爷闻言，瞬间萎靡下来。他望着眼前的裴竹，心里一沉。

心中以为是更财大势大的人出现，否则，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满脸落寞。

“你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王老爷苦笑。

裴竹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我比你可怜多了。”

王老爷不明她话里的深意，只当她是同自己一样的失意人。

“活该，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你再有钱又怎样？那些达官贵人一句话，就能让你祖宗十八代都变成穷光蛋。”

裴竹冷冷一笑：“我现在很不爽，想杀人，你最好别惹我。”

王老爷摇头苦笑：“我何尝不是？”

“你想杀谁？”裴竹挑眉。

“杀你。”王老爷毫不掩饰，随即反问，“你呢？”

裴竹抬手指向醉花楼的一扇窗，“杀他。”

王老爷以为她指的是抢走穆小梅的达官贵人，不由失笑：“原来我们真的都是苦命人……走吧，我请你喝酒。”

“不去！”裴竹满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王老爷道：“是不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怕你哭啊。”

无忧城不愧为不夜城，即便夜深，酒楼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两人寻了个雅间坐下，王老爷点了酒。

“今天我请，也算我们苦命人……同病相怜吧。”

“谁跟你同病相怜。”裴竹一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王老爷惨然一笑，“我都不嫌弃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竹被他气笑了：“你凭什么嫌弃我？”

“你是……你是……”王老爷看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竹一杯酒直接泼了过去。

“你想什么呢？！本姑娘可是纯千金，不是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随手打开王老爷放在桌上的木匣，见里面只是一堆散碎缘石，加起来不过几万，不由嗤笑道：“你这里面哪有五百万？唬人呢？”

“你看不起谁？”王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沓官票，重重拍在桌上，“这里将近有两百万！钱庄里还存着三百万！”

裴竹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老爷，嗤之以鼻道：“你都这岁数了，为了……为了……居然拼上全部家当？明天不过了？投胎给你做子女，上辈子一定是罪大恶极。”

王老爷苦笑着摇头：“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子女？”

裴竹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也是想为她赎身？”

王老爷点头：“直接赎人醉花楼必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会遇上这档子事。”

裴竹皱眉：“你脑子被驴踢了？十几万缘石足够娶个老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必这么执着，况且，小梅也不算多漂亮好嘛。”

王老爷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灌下一杯烈酒。

裴竹见他目光始终落在木匣上，这才发现木匣中还有一卷画轴。

“我能看看吗？”

“当然。”王老爷点头。

裴竹取出画轴，缓缓展开。

就在画卷完全展开的刹那，她不由呼吸一滞。

画中女子竟与穆小梅长得一模一样，但看画轴的磨损程度，显然已有些年头。

“这画上的人……不是小梅吧？”

“不是。”

裴竹脑中“轰”的一声：“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女吧？”

王老爷依旧摇头。

“那这画卷上的人是谁？”

王老爷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眼眸中也多一些光彩：“她叫彩蝶，本是一名散修。当年为了供我读书，靠接悬赏司的任务赚取佣金……后来她去了蛇山，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回来？”裴竹好奇追问，“你是觉得她死了，还是觉得她另嫁他人？”

王老爷轻声道：“她……死了。”

“你这么确定？”

王老爷从胸前挂坠中取出一枚浑圆珠子，珠子黯淡无光，可他依旧视若珍宝。

“同心珠？！”裴竹震惊地望着面前大腹便便的王老爷，“唯有结为道侣才会互赠同心珠……可你说她是散修，即便是感气境，寿元也远超凡人几十年。而你一介凡人……你就没想过，若你走了，留她一个人在世上，该有多孤单？”

“如果人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去喜欢，那便不是凡人了。”王老爷微笑，“若有来生，若还能遇见她……我定会不顾一切，哪怕只能在一起一天、一时、哪怕一息，我都不会放弃。”

裴竹心头一滞：“明知没有结果，若还放不下执念，彼此都会受伤。”

“不去努力，怎知结果不会改变？离开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留下的人的痛苦。虽然回忆是苦的……但也是我今生至死不敢或忘的珍贵。”

裴竹抬眼看向王老爷，冷声道：“你明知道她不是彩蝶，你喜欢的，也不过是她的脸，根本不是她的人。”

王老爷平静回道：“何不说，我正是因为她的脸，才如此不顾一切？”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放弃？口是心非。”裴竹语气有些激动。

王老爷苦笑：“我没有放弃啊。”

裴竹不解：“那你现在在干嘛？”

王老爷笑道：“我打算天一亮就去为她赎身，带她远走高飞，离开无忧城。”

“可……可她……”裴竹欲言又止。

王老爷笑了笑：“姑娘别想歪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若是娶她，日后有了孩子，我走了岂不是害了他们？”

裴竹更加困惑。

王老爷温声道：“如果她愿意……我想认她做干女儿，权当她是彩蝶和我的女儿。”

裴竹怔怔望着他，良久，唇角轻轻一扬：“突然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王老爷道：“我努力的大半辈子，省吃俭用，也没有攒下多少钱，你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多钱？”

裴竹一脸不解：“没钱找自己老爹要啊，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王老爷沉默良久，叹息道，“你一定是修为高深的修仙者。”

“你怎么知道？”

“若非如此，早被人打包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