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着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入。

正是老鸨口中的王老爷。他一双眼睛毫不遮掩地在穆小梅身上流连，随即转向裴竹与陆长安，嘴角扬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笑。

“就是你们要跟我争？”他声音粗哑，带着浓浓的轻蔑，“小梅今晚我要定了，谁也带不走。”

老鸨忙不迭地迎上前，满脸堆笑：“王老爷，您也瞧见了，这二位出价五十万，我们醉花楼总要讲个规矩，价高者得，您是知道的……”

“规矩？”王老爷哈哈大笑，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我已经说了要出六十万！绝不会反悔！”他斜眼睨向裴竹，语带讥讽：“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你的官票，赶紧回家绣花去吧。”

裴竹不怒反笑，双臂抱在胸前，淡然道：“七十万。”

“八十万！”王老爷几乎不假思索，浑身的肥肉因激动而抖动，“你加多少，老子跟多少！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争！”

楼中宾客尽皆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谁也没想到，这平日里节俭到几乎算是吝啬的王老爷，今日竟为一青楼女子如此挥金如土，实属罕见。

裴竹瞥了一眼王老爷，挑了挑眉，淡然道：“王老爷果然豪气。那我只好出一百万喽。”

“一百二十万！”王老爷额角青筋暴起，吼道，“我出一百二十万！”

这可把一旁的老鸨高兴坏了，她急忙转向裴竹，一脸的急切：“姑娘，您……您还加吗？”

裴竹似笑非笑地瞥了老鸨一眼，眼神最终落在王老爷身上：“你全部家产，有多少？”

王老爷理直气壮道：“三、三百万总是有的！怎么，你还想跟我拼不成？”

“好。”裴竹唇边勾起一抹讥诮，“我出三百万零一缘。”

“哦！”

听到这话，围观众人无不惊呼出声，满堂哗然。

王老爷脸色由红转紫，猛地拍案而起：“你给我等着！”他气急败坏，转身欲走。

“慢着。”裴竹随手拿起他方才拍在桌上的六十万官票，轻飘飘掷向他，“拿走。这点钱，打发乞丐都嫌寒酸。”

老鸨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将穆小梅推到裴竹跟前，满面堆笑道：“今夜……今夜小梅就是您的了！”

裴竹眼皮都枚抬一下，只冷冷道：“我可没什么特殊癖好。”她随手甩出三百万官票与一枚缘石给老鸨，转而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陆长安，语气平淡无波：“她今夜是你的了。”

此言一出，穆小梅与陆长安俱是震惊。

陆长安脸颊涨红，低声道：“我们不是来为小梅赎身的吗？”

裴竹唇角微扬，道：“女子最珍贵的便是初夜。此时赎身，这老鸨必会坐地起价。待她破身之后……自然就不值这个数了。”她说着，下意识端起手边茶盏，唇未沾杯便嫌弃地放下，顺手在陆长安袖口擦了擦指尖，仿佛沾了什么脏污。

老鸨心领神会，忙推着穆小梅上前：“小梅，还不快请公子入房！”

穆小梅面泛羞红，垂首低语：“公子……请。”

陆长安怔在原地，目光始终停在裴竹身上。

裴竹冷冷道：“愣着干嘛？不然我这三百多万岂不是白花了？”

看着小梅引着陆长安上楼，裴竹胸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蓦然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裴竹！”陆长安快步追至楼梯口，声音压抑，“你……生气了？”

裴竹回首，眸中寒光凛冽，口中却道：“我没生气，我干嘛生气？我自己找的。”

她冷笑一声，不等陆长安再说什么，便已转身没入门外夜色。

陆长安急忙追了出去：“我不会对小梅做什么的。”

“你猜我会不会信你？”裴竹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煞气。

陆长安脚步却似被钉在原地。

三百万缘石对于他来说，那是不敢想象的数字，凡人三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陆长安站在窗口，抬眼望向窗外，只见裴竹孤身立于长街之上，月光将她身影拉得纤长而寂寥。

“陆公子，喜欢那姑娘？”

“嗯。”陆长安眼底泛起温柔的光，毫不掩饰道，“第一次见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只要靠近她，就……就……”

穆小梅轻轻颔首：“我懂的。那夜在穆家村初见公子，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小梅，谢谢你。”

烛影摇曳中，穆小梅苦笑着上前，将窗帷缓缓落下。室内顿时被暖红的光笼罩，帷帐低垂，暗香浮动，平添几分旖旎。

“小梅，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长安慌乱地向后退去。

穆小梅眼中忽地盈满泪水：“我没有囡囡那般勇敢。若这清白身子能交给公子，小梅死而无憾。”她咬着唇，声音轻颤：“自初见那日，我便……我便喜欢公子了。”

“谢谢你喜欢我，我三生有幸。”陆长安眼神温柔地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小梅，继续道，“可是，我是一个心很小的人，装下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别人的一席之地了。”

“村子已经不在了，就算离开这儿，我还能去哪里？”穆小梅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若公子不嫌弃……小梅愿意。”

陆长安努力想要推开他，可小梅双臂死死地抱住，哭得身子微颤。

“我知道……就算没有这位姑娘出现，公子也不会选择我的，我那时候只能偷偷地羡慕囡囡，有时候会觉得囡囡傻，她为什么愿意去死，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只是，囡囡没有我好命，她没能等到你……”

……

窗外，裴竹独立深夜街头。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她仰头望着那扇窗，窗纸上两道相拥的剪影清晰可见，如同最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心底。

“混蛋！”裴竹眸光骤然一冷，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我凭什么委屈自己！”

就在她准备冲上楼的瞬间，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姑娘？”

裴竹蓦然回首，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不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