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楚云天那颗冰冻的心脏终于恢复了知觉。唉,好险,自己的鲁莽行动差点害了大魁,一定要找机会补偿他。现在怎么办,我要是突然过去会不会被骂死,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吧。楚云天一想起武横川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就有点哆嗦。
再看看这些围观的群众,看起戏来,真是乐此不疲啊,或许这就是国人的劣根性吧。楚云天四处观瞧,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那家卖猪肉的,再看老板已不见踪影,十有八九也是去看热闹了。
好你个杀猪的!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肉,你怎么会强灌我兄弟喝酒,我兄弟不喝酒怎么会酒精过敏,酒精不过敏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你这个杀猪的差点害了我兄弟的性命,现在嘛也不做生意了,又去看热闹了。好啊,咱现在是新账老账一块算!
楚云天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产生这种强盗逻辑,一身的邪火无处释放。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楚云天继续观察了一下,确定大家的注意还是集中在街头,他也就不客气了。离开人群,走到肉摊旁边,再次观察了一下,见无人注意。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破口袋。将挂钩上的一扇猪肉从下往上一套,上边挂钩一摘,连铁钩带猪肉一块装进了口袋。施施然再往肩上一背,霍,这家伙,半扇猪肉还真不轻呢。行啊,小意思,再沉他也愿意背。
按他当初的设想,就像想让大魁喝点酒,嘴里有些酒气,然后晃悠到肉摊跟前,装作醉酒的样子,撞翻他的肉摊。一定要撞翻,惹起肉铺老板的怒气,争执起来,然后肉铺老板大概率会让大魁赔偿弄脏的猪肉,大魁这时候不用争辩,转身跑就可以了。肉铺老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大概率会追上去。既然螳螂捕蝉去了,那楚云天这个黄鹊正好过去来个顺手牵羊,然后溜之大吉。
这个计划他已经评估过了,最大的损失也许是大魁挨一顿揍,不过凭借他的身板,这些拳脚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挠痒痒,这个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计划能够完美实行,他们兄弟属于完胜。
最后他们集合的地点都说好了,就是那个蹲着吃包子的地方就挺好。
没想到,这个完美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因为大魁的酒精过敏夭折了。但是现在看来,中间虽然有些周折,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完美的,肩上的猪肉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代价有点大了,差点折了一员猛将。
他就这么背着猪肉又重新挤进了人群,看武叔搀着大魁已经走远了。赶紧吆喝起来:
“各位,散了散了哈。好戏收场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喽!”
众人一看是个拄着棍子,提着罐子,背着口袋的乞丐,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迅速作鸟兽散。楚云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了过去。远远的吊在武横川二人后面,丑媳妇早晚都是要见公婆的,哪怕回到他家里挨骂也总比在大街上现眼强啊。再说了,自己做了混账事,让人骂几句,心里还舒坦些。
可那二人越走,楚云天越发现不太对劲,这路好像自己走过一样。等到他们终于停下,拐进一家铺子时,楚云天走近一看,横匾上写着三个字:济生堂!我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难道这里就是武横川的巢穴?其实也未必,说不定他是带大魁过来就医的,自己或许想多了。
可一想起柜台里的那个小哥,心里还是有点哆嗦,自己还欠人家蜂蜜钱呢。这要进去,拿啥给人家,自己摸来的猪肉是不是也要给他剌一块,怎么想都有点舍不得。
楚云天在门外踌躇了半天,索性放下自己身上所有的家伙什,扒着门边往里窥探。刚伸出半个脑袋,堂里的情形还没看明白呢,就听见那个熟悉的男中音沉声说道:
“看什么看,还不自己进来,还想让人请你啊?”
吓得楚云天赶紧缩回了头去,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谁?说谁呢这是?他正张望呢,济生堂里出来一人,还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后生,看见他躲在门边,毕竟刚见过面,口中狐疑道:
“是你?”
楚云天这时倒有几分尴尬,口中支支吾吾,没话找话掩饰道:
“哈,这么巧,又、又见面了,这个世界真是好小啊,真是有、有缘分,是吧。”
那后生也不答他,只是变成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眼帘低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楚云天哪还看不出来,人家不愿跟自己废话。赶紧干笑着溜进了济生堂,见到武横川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伏案书写。
“武叔,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您老相助之事,小子一直记在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酬谢您呢。正好,这次进来朱仙镇讨了些东西,我这就给您老背进来......”
伸手不打送礼人,自己殷勤点说不定一会儿能骂的轻些。楚云天正待转身去拿,武横川这时发话了:
“这个不忙。你且坐下,我们慢慢聊。云儿,给你小天哥沏杯茶来。”
这时,那被称为云儿的后生,正站在柜台后面忙着手里的伙计,有意无意的还瞟过来一眼,也不知道在瞟谁。听见老爹派活,只是“哦”了一声,便进了后堂。
楚云天心思电转,听武横川称他为“云儿”,是不是......因而,待他在武横川对面坐定,才有意压低声音问道:
“武叔,小子隐约记得,您好像有个女儿叫霄云,不会他就是......”
“嗯,你说的没错,正是小女霄云。”
“嗨,这话说的,看他穿着,还以为是个后生,所以……”
“哦?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妮子从小就没了娘,让老夫带得有些野气了,尤其喜欢穿男装。这样也好,出头露面的也方便些。如果哪里冒犯你了,看在老夫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才好。”武横川侃侃而谈,倒也洒脱。
“没有没有,武叔,刚才小子来过一次,云姑娘还赊给我一罐野蜂蜜呢,脾气好的很。倒是小子情急之下有些唐突,还希望云姑娘不要怪罪我才好。”楚云天也是实话实说。
他们正说着话,武霄云已经拿一件漆红的托盘,端了两杯热茶过来。第一杯先端给了楚云天,毕竟到了这里他是客人。楚云天不敢托大,急忙欠身示谢。第二杯才端给她的父亲,武横川不着痕迹的点点头。送完了茶,武霄云正待离去,被父亲叫住。
“云儿,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位贤侄叫楚云天,是你庆姨的干儿子,这些也是我在路上才听大魁说起。自从他被你庆姨救下之后,心存感激,伤好之后便认了你庆姨做干娘。知恩图报这话说的人多了,可真正能够做到立竿见影的不多。不是后报,而是现报,这就难能可贵了。你今年有……哦,十八……在家排行老三……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论年龄比你年长些,你可唤做三哥,以后便是一家人……额,就当做一家人多亲多近、多亲多近。”
武横川不知为何说到“一家人”时有些含糊,不置可否的样子。说完,便端起茶杯饮起茶来,掩饰自己刚才言语间的尴尬。武霄云听了父亲的话,面向楚云天,微微颔首,矮身行礼,口中轻言慢语:
“三哥光临寒舍,小妹这厢有礼了。”
楚云天哪见过这阵势,慌忙起身拱手回礼,这也是他在电视上学的,他哪知道真正的礼节是啥,恐怕出了什么错,让人家笑话。
“小妹客气了,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呵呵呵,好好好,来小天,喝茶!”看到女儿在客人面前如此端庄有理,武横川十分欣慰。
“女儿去后堂照顾大魁兄弟,爹爹、哥哥告退。”
武横川点点头,看到武霄云走进后堂,楚云天赶紧奉承几句:
“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武叔真是教女有方啊!”
武横川惭愧的摆摆手,面露苦涩道:
“不瞒贤侄说,云儿今天的样子老夫也是头一次见,平日里……嗨,算了,不说了,喝茶。”
武横川欲言又止的样子,倒让楚云天不好再问,只是陪着笑端起茶杯,喝下了来到济生堂的第一口茶。可是刚咽下半口,剩下的半口他差点没喷出来,苦咸苦咸的,显然茶水中有人做了手脚。这味道应该是放了盐!没错,绝对是盐!因为,他瞅了一眼杯底,还有少许没化开呢。至少放了一汤匙,真狠啊!至于“凶手”,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肯定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无疑了。报复!赤裸裸的报复!看来自己真的是惹到她了,不然也不会先给你放个烟幕弹,然后背地里使阴招。
转念一想,此时若真的将茶水吐出来,那可就大大的折了武叔的脸面,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楚云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余光扫了一眼通向后堂的布帘,发现门帘的边角似乎在微微的抖动。哼!你个丫头片子竟然想阴我,还是太嫩了点。心思电转之间,楚云天愣是将剩下的半口给生生的咽了下去,临了,还舔舔嘴唇高声喝彩道:
“哎呀,武叔,真是好茶啊!这是我平生喝得最好的茶了!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好茶,真是好茶!”
看到楚云天夸张的表情,武叔不明就里地自谦道:“平民百姓之家哪有什么好茶,不过是从山竹上摘下的嫩叶罢了,就图一个清香的味道,你喜欢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