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朝顺镇外十数里。
许启登上山头,极目眺望。
远处,一座小镇,几缕青烟缭绕。
许启翻开那本游记,仔细比对。
应该无错,前面再走几里,便是抚洞镇了。
许启翻下山头,快速于林间穿梭。
凭他的体力,日行十数里不成问题。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却不是距离,而是食物。
他本就没从虎拳堂带出多少馒头。
就在昨天,吃的已经差不多了。
虽说他会做饭,可这附近荒郊野岭的,他也没有锅,也没有火。
找不到做菜的途径啊。
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
要不到了那座小镇,去问问客栈招不招大厨?
不要钱,包吃饱就行。
……
山间,狭窄小道。
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坐在马车车头的中年男人环视四周。
确定没看见任何人后松了一口气。
他叫陈承德,是个靠来回各个城镇倒卖货物的商人。
昨日,他从永南城出发,几乎用尽了身上携带的所有银两,购买了一批糖,前往抚洞镇倒卖。
不为别的,只为赌一把。
抚洞镇人喜好甜食,吃饭烧菜都得加点糖,可当地又不产甘蔗。
于是只得从十几里外的永南城购买。搁在往年,当地各个酒楼、茶馆、客栈都会出钱,请城中的商铺雇佣商队购买糖。
可唯独今年不一样。
因为山中,有土匪!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伙凶神恶煞的土匪扎据在当地附近的一处山头。
专门拦截商道上的货运马车,留下货,不然就杀人。
于是当地糖的进货渠道便被斩断了。
怎么办?那些酒楼、茶馆、客栈自然是不乐意了。
向镇内的衙门通报,希望他们能凑伙人去剿匪。
结果呢,衙门非但不管,反而暗中与匪徒勾结。
倒卖起糖来了。
其结果是出钱讨好衙门的那几个商户得到了糖的渠道,生意源源不断。
而没打算去讨好衙门的那伙商户被断了糖的渠道,生意惨淡。
酒楼、茶馆、客栈因为糖的进货价也没变,不怎么影响利润,就没再说什么。
他们一伙商户联名向城内官府通报。
绝的是当城里的官府前来调查时,衙门得到消息便让山匪藏起来,不露面。官府调查后发现找不到人,蹲了几天就走了。 城里的官府走后,衙门再让山匪出来阻拦商道。 于是乎,官匪勾结,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而那伙商户最后怎么办呢,不想破产,只能偷偷运呗。 于是他们派出几人花了几天时间,才找到这么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刚好可通过马车。 开始偷偷运糖。 陈承德便是被他们花钱雇来运糖的人。 他从城内低价买入,然后以高达数倍的价格卖给商铺。 那些商铺不预先给货钱,是为了相互承担风险。 赌赢了,盆满钵满。赌输了,倾家荡产是小事情,丢了命是大事。 陈承德压住心底的慌张。 昨日走了一路,都没发生什么事。 眼下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头,便可抵达小镇。 不到半个时辰时间。 只希望这半个时辰内,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对!陈承德咒骂自己一句。 想什么呢,不会出问题的。 陈承德舒缓心情,握住缰绳。 马车平缓行驶于小路之上,翻过一座小山坡。 眼前,一颗大树倒在小路前,堵住了去路。 陈承德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什么乌鸦嘴! 陈承德观望了一番,附近似乎没人。 陈承德从马车里拿了一把藏好的柴刀,小心翼翼下马车,走上前。 难不成真是个意外? 陈承德放下手中的刀,开始尝试搬动那颗木头。 “别动。”一柄银色长刀突然悬在他后边脖子上。 陈承德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谁...谁?”陈承德转头悄悄撇了眼。 是个身材壮硕,脸上是一道刀疤的汉字。 只不过汉子右手似乎受了伤,自然下垂,左手握着刀。 “说!你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陈承德双手举过头顶,用胆怯的语气道:”大...大人,我...我就是个路过的商人,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呀?“ 实际上他真的不知道这位刀疤脸汉子说的是什么。 此行就他一个人,他没叫上别人。 ”妈的。“汉字咒骂一句。 这次算是撞上硬骨头了。 汉字看见了马车。 “给我好好呆着,别动!”汉子跑向马车,用刀砍断牵引马车的绳子。 “是,是是。”陈承德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刀疤脸汉子骑上马,握住缰绳,就要准备架马疾驰。 “别急着走啊。” 一身黑色披风,足穿布鞋,浑身上下一身黑,低着头,发迹不整,被斗笠遮住面庞的侠士出现在马车顶部,手中是一柄长刀。 此人正是准备前往抚洞镇的许启。 ”妈的!“刀疤脸汉子慌乱出声,双脚敲击马腹,手中缰绳一甩,刚想驱马而走。 ”碰~“刀疤脸汉子被一脚踹下马,翻滚在地上,沙尘飞舞。 刀疤脸汉子艰难起身,握紧刀柄,对着那位站在马背上的侠士,道:“阁下,放过完。山寨中有不少金银,都可以给你。” “哦?” “可你们先前,好像没打算放过我呀。”许启玩味道。 几炷香前,刀疤脸汉子带着几个兄弟,拦住了正好走在商道上的许启。 他们一开始也没想抢劫什么的,因为眼前这人一看就是个不知江湖凶险,刚离乡打算行走江湖的穷人。 衣衫干净整洁,布鞋也是刚穿没多久。 但他偏偏就要找他麻烦。 因为痛恨这些江湖人。 在他原先的地盘,就是被那些喊着除暴安良的江湖侠客赶了出来。 脸上的刀疤,就是那些人留下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了一位手下装成偶遇的行人去试探。 结果没两句话,就套出了话。 此人说自己正是离乡没多久,就会一点点刀法。听说那座春晋城有几位江湖有名的宗师正在收徒,就想要去拜师学艺。 还说自己担心路上有匪徒,希望找个同行人结伴而行,好互相照应。 那位伪装成行人的匪徒说想要看看他腰间的刀。 那人就二话不说递给他看,也不问原因。 刀疤脸汉子尾随在后头,一看。 这么蠢,不是刚入江湖的稚嫩新人,还能是什么? 于是他二话不说,叫上几个兄弟就拦下了二人。 起先那人看见他们出现慌慌张张,两脚颤栗,想着从同行的那位手中拿过刀。 结果那人直接翻脸,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吓得这位江湖新人抱头蹲下,说自己愿意拿出身上所有值钱的家当换自己的命。 刀疤脸汉子满脸不屑,说自己不稀罕,还让他跪下几个磕头,说不定可以放他走。 然后? 然后就悲剧了。 只见那人冷笑一声。 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将架住脖子的一位手下打飞出去。 他甚至还没看清楚动作。 身旁的几位兄弟见状,连忙提刀上前。 结果无一列外,不到半炷香时间就被打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而他呢? 在看见第一位兄弟被打飞后就动脚开始跑路了。 一路上,那个人穷追不舍。还随手用一块石头打废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然后他逃到了陈承德这里,然后他上马想要跑到镇内,然后...就被一脚踹飞。 刀疤脸汉子解释道:“都是误会。” 随后被许启一拳打在脸上,向后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再起不能。 许启抖了抖手,疏通筋骨。 而在一旁的陈承德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位高人呐。 陈承德小步上前,低头拱手道:“感谢高人相救!” 许启看了眼此人一身行道,似乎是个商人。 刚想说不谢,却又想起了什么,收了回去,道:”嗯,不用谢,表示一下就行。“ 陈承德抬头,愣了愣。 随后顿悟,从衣衫内侧取出六钱银子,双手捧上。 这是他仅存的银钱了。 许启点头,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这下可以去镇子里好好吃一顿了。 “高人,那...这人怎么办?”陈承德指了指那倒在地上的刀疤脸汉子。 许启想了想,道:“这伙人可曾过杀人?” 陈承德思索,道:“未曾听说过。” 因为先前被劫的几个商队都交出了货物,因此他也不知道若是不交,会不会真被那山匪砍杀。 “那你等我一会儿。” 许启扛起那汉子的身躯,走入山林。 不一会儿,许启回到马车旁。 陈承德重新拿了根绳子给马绑上。 “带我一程吧,正好同路。”许启开口。 陈承德当然巴不得有这么一位高人一路护送。 可... 陈承德看了眼马车,马车上摆满了货物,找不到一块空出来的。 陈承德难以开口。 许启道:”我坐那便好。“ 指着一袋横放的糖。 陈承德自然是没意见。 只要这位高人不嫌弃就好。 马车启动,缓缓驶向抚洞镇。 ...... 在马车离开后不久。 一队从春晋城一路走来游山玩水的年轻公子走在商路上。 他们打算去那抚洞镇看看,听说那里做的糖醋排骨,最是好吃。 身旁,几个提刀侍卫正一路护送。 他们听说这附近山上有一伙匪徒,虽不伤人性命,但专门拦人劫财。 官府几次派人围剿都没能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 他们对几位公子好声相劝,却被呵斥。 “我都不怕,你们怕啥?” 他们不怕那些山匪拦路,因为几个没接受过训练的山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怕的是没护送好,让几位公子受惊。 哪怕是他们的一点失职,引来公子在那位大人前的抱怨,都会让他们受罚。 比如让公子见着血了,受惊了。比如让公子被飞溅的石子擦破点皮,受伤了…… 几人警惕地扫视四周山林,一旦发生什么动静,他们就分出一批人上前查看。 随着一行人走的愈来愈远,离那抚洞镇也越来越近。 突然,走在前面的两个侍从止住步伐,挥手示意。 数位提刀侍从连忙握住刀柄,上前。 愣在当场。 后头的几位公子上前查看,却是哄堂大笑。 只见十几个彪悍汉子被扒了身上衣服,留下一件裤衩子,被自己的衣物绑在一颗颗大树上。 胸肚前是被人用泥巴写的两个大字。 “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