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陵,铁髓巷,落督客栈。
“黄头让你过去,他现在有时间。”
前来代话的人有着一双鼠眼,满口黑牙,极度枯瘦的身躯套着一件红绿交织的商贾服装,虽说如此,但难藏满身贼气。
“一两纹银,引路钱。”他咧嘴笑着,一口黑牙看着怪渗人。
于侗觉得他应该是个倒斗的,损了阴德,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扔给黑牙一两银子,黑牙接手后连忙咬了咬。
“怎么称呼?”于侗起身发问。
“姓李,但你叫我外号“黑牙”最好。”黑牙脸笑的收不住。
见钱眼开的家伙,于侗心想。
“带路吧,速度快些。”于侗命令道,黑牙转溜着眼睛看了眼于侗背上的铁刀,一点不含糊。
“爷,这边走。”他收起银子,伸-出手作了个指示,而后率先出步,领着于侗在铁髓巷中左拐右拐,最终到了一个赌坊的后门。
灰色的帘布挡住了入口,于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他有些警惕的四处探了探,发现周围的巷子口都有一两个人潜伏着。
“他们是放哨的,防五吟门的检查。”
黑牙看出了于侗的顾虑解释道,他掀开帘布,示意于侗跟上。
光线昏暗,嘈杂声四起。
于侗向来就看不惯这些赌博的人,他的父亲就是因赌博而在他八岁时被追债的人砍死,后来还是赵正替他摆平了这些债务和追债人的恐吓,自此他的母亲便砸锅卖铁,跪着赵正恳求,破例收于侗做了半个徒弟。
于侗厌恶的扫视了一眼,那些人神情夸张,眼冒“死气”,于侗甚至觉得这里阴寒无比,周围饿鬼横生,只等着他们迷失本心,而后一口而食。
“爷,到了。”黑牙提醒道,他指指楼上的那扇门,“黄头在那里,尽量早去早回。”
于侗微微颌首,径直朝楼上走去,楼梯口左右各站着一个侍卫,都带着警惕的眼神审视于侗,待到跟前,两人将刀横起一个“叉”,把于侗拦了下来。
于侗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转头看向黑牙,黑牙招招手指示:
“爷,把兵器卸下来,出来他们会还给你。”
于侗闻言,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铁刀和匕首交给了两个侍从,然后经过一番搜身,确认无铁器外才将于侗放行。
于侗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这里的环境异常压抑,让他有些紧张。
没过一会,门内传出了声音:“进来。”
那声音尖细无比,像个老-鸨。让本以为是个糙汉的于侗大吃一惊。
而后他推开了门,没有“吱呀”的声音,转轴打过油,于侗心想。 进到门内,烟雾缭绕,一股刺鼻气味熏的于侗差点咳嗽起来,但气势要紧,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于侗抬手扇了扇烟气,就见从烟雾中缓慢走出一妖艳女子,这女子浓妆艳抹,身材苗条,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烟杆,看着甚是迷-人。 但一开口就乱了于侗心里的小痒痒。 “问吧,一两银子一个问题。”尖细,撕扯的嗓音,听的于侗心里难受不已。 他从钱袋中掏出了一两银子,这次远赴九陵,他早已做足准备。 “晋帮,具体在哪个位置?” 于侗轻问,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会被叫作“黄头”。 说完他将银子扔进黄头手中,黄头端视银子一番,也没说话,踏着猫步似的扭着身子走上前,围着于侗打量了一番。 于侗有些紧张,头一次跟女人这么近距离的待着,但他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心里更对这女人提不起什么好感。 “快说。”他催促,“我还等着去杀人。” 此话一出,气势瞬间拉满。 黄头吸了口烟杆,将烟雾吹在于侗脸上,然后突然的大笑起来,笑的于侗不知所措。 “笑什么?”于侗询问。 “头一次听说,真有人不怕死,敢去“鬓狗”那杀人。”黄头笑道。 鬓狗?于侗不解,他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位置在哪里,我没时间在这耗着。”于侗冷冷道,那黄头扭着身子走回了榻边靠着,“噗呼噗呼”的抽着烟杆,她舒服的眯起了眼,回答道:“东边数,第三座山。” 说完,于侗立马转身,黄头突然又道:“死了,可别说漏嘴,我可不担这个责。” 于侗不屑一顾,这些人喜欢干这些买卖,又怕被发现,没点本事硬要插上一脚,真是可笑。 他打开门,将铁刀和匕首拿回,甩着步子走下楼梯,临出门前,再次望了一眼那些赌徒,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掀开帘布,深吸了一口九陵城清晨的冷空气。 旭日东升不久,空气稍显微寒,九陵处于南江中原靠南的位置,相对洛水北方而言要暖和许多。 于侗好在有先见之明,早早备齐了厚实的衣袄,他刚走出巷口,黑牙的声音就落在了耳朵里。 “爷,就在前面,快到了,您别催,马上……” 于侗向右看,黑牙又领了一个人,那个人长的起码两米多高,壮的像头黑熊,眼射寒光,双斧沓沓作响。 黑牙颤颤巍巍的经过于侗,那壮汉看了于侗一眼,顿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于侗心底升起,他将眼瞥向别处,然后快步远离这里,钻出了铁髓巷。 这管巷子里,盘踞着许多黑色人物,也有着许多黑色生意,听闻是由一位外号叫“铁刀马神”的人坐镇,这人威名远扬,就连五吟门也不敢随意招惹,这个巷子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于侗缓了缓神,刚才跟那壮汉对视一眼,如坠油锅,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般感觉,果然出来多见见世面,总能见到些新奇。 左右探了探,于侗选定了方向,快步走回客栈,骑上张知玉送给他的壮马一路疾行,一直跑到九陵的边界。 在这里,能够看清周围围绕着九陵的九座山,也叫九藏山,这九座山壁立千仞,海拔五千多米,非人可攀。 于侗确定了东方的位置,按照指示,他看向杵立旭日下方的山峰,顺时针数到第三座山,然后架马而去。 东方数,第三座山就是这个意思,于侗脑袋瓜可灵活,转的溜溜快,这点赵红可差远了,木登登的。 一路狂奔,不出一个时辰,于侗便到了九藏山山脚,每座山相连的地方都有一道不算很宽的路,跨过这条路便是九藏山背阴面,于侗推测,“鬓狗”应该就在这里面某个地方。 他不打算骑马进去,怕惹探子注意。于是找了块隐蔽的密林将马儿拴住,左右探探,一路小跑的过了道。 进了道,于侗警惕的向山的背阴面寻去,一路无人,净是些密林山路。 鸟啼和虫鸣声四起,杂草丛生,枯枝拦路,于侗不得不放慢脚步,生怕弄出些动静,打草惊蛇。 没过一会,于侗便发现了地上一道有人走过的踪迹,那里的土被压了两道痕,显然是轮子的印痕,看深度,不知车上拉着什么,格外沉重。 他们还有别的路?于侗皱着眉四处张望,他从道上进来,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痕迹,直到这里才看见轮子印,顺着印痕看过去,似乎是从另一条路压过来的。 轮子印到这里拐了个弯,然后一路直行,于侗紧咬印痕,一路无变动,直到听到一些动静,于侗暗惊,找到了! 他喘着粗气,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然后蹲下-身子慢慢的向前摸-索,将匕首拔出拨弄着地上的枯藤,生怕有些什么陷阱,如履薄冰。 随着行进,声音变的越来越近,于侗逐渐听明白,那是人的吵闹声,他们似乎在做着什么活动,热闹沸腾。 眼前不远处是一个崖口,声音从崖口下传来,于侗心里推测,那里应该是个天然形成的凹形山脉,他再次放慢脚步,将注意力凝聚到极点,更为警惕的探着周围,毕竟已经接近晋帮老窝,周围肯定布置着些探子,万一一不小心被发现,那不得给他生撕了。 没过一会,于侗逐渐接近崖口,他一边缓慢行进,一边在树上做着记号,顺便从四处弄了些草和叶子,简单的做了个伪装帽子和伪装服,然后继续蹲下-身子,走一会便停一会,确保周围没人后,再继续行进。 “啪嗒!” 一不小心,于侗踩断了一根木头,声音不大,但依然惊的他一下趴在地上,眼睛四处张望,生怕有人发现。 这本事,都是曾经跟随赵正进山打猎时学会的,赵红都不行,唯有他能做到这般极致。 有时候赵红都认为,以于侗的天赋,他也许更适合做一个专门打探消息的斥候探子,在这个本领上,赵正都曾感叹过,他的隐匿和侦察,等闲难及。 “妈的,刺~激!”于侗心里暗念一声,见没什么动静,他小心的起身,接着慢慢挨近崖口,扣紧伪装帽子后慢慢的探起头,这里的声音已经极度吵杂,这般混乱已让他分不清周围是否有人,唯有小心谨慎。 嘶~于侗长吸一口冷气,眼前的一幕吓的他面目失色,这个地方像个寨子,房子均用木头和干草搭建,坐落没有规律,而在房子的中心像是一个广场,许许多多的人聚集在那里围成一个圈,他们光着个膀子,手中拿着刀齐声欢呼,在那个圈中五花大绑着一二十个白-花-花的女子,她们无衣裹身,正被那些人挨个的排队侵-犯…… “畜牲!!”于侗牙齿咬的蹦蹦作响,他瞪红了眼,而视线一转,在那些人的后面不远处的柱子上却绑着个老头,那老头垂着头,头发散乱,衣衫破旧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显然是被用了刑,而于侗看见那老人后心中惊愕,他惊异一声: “赵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