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刘安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他已经连续三天在封地里转悠了。
不是为了视察什么，纯粹是因为在屋里坐不住。
老李头的病虽然好了，但那种吃观音土的画面，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世子，今天还要出去？”
老王叔端着一碗热粥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担忧。
“您已经连续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刘安接过粥，一饮而尽。
“王叔，我就是想看看，这片土地上到底还有多少人在受苦。”
“既然老天让我穿越到这里，总得做点什么吧。”
老王叔愣了愣。
这话听起来，怎么跟平时那个“关我屁事”的世子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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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刘安来到了封地边缘的一处流民聚集地。
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十几间用茅草和泥土胡乱搭建的窝棚，歪歪斜斜地立在荒地上。
几个面黄肌瘦的大人蹲在地上，麻木地看着远方。
几个孩子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刘安问身后的张叔。
“大多是逃荒的。”
张叔沉声道，“有的是别处的灾民，有的是被地主赶出来的佃户。”
“他们没地方去，就在这里搭个窝棚，勉强活着。”
刘安点点头，迈步走向那些窝棚。
他刚走近，那些大人就警惕地看向他。
有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有的悄悄往后退。
显然，他们把他当成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别怕，我就是路过看看。”
刘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但那些人依然保持着戒备。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陌生人意味着危险。
尤其是穿着干净衣服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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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黑乎乎的，但眼睛很亮。
她怯生生地走到刘安面前，仰着小脸看他。
然后，她伸出一只同样黑乎乎的小手。 手心里躺着一个野果。 也是黑乎乎的，看起来已经有些蔫了。 “叔叔，给你吃。”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刘安愣住了。 这个小女孩，明显饿得不行。 那个野果，很可能是她今天找到的唯一食物。 但她却要分给一个陌生人。 “这是你的，你自己吃吧。” 刘安蹲下身，温和地说道。 “叔叔不饿。” 小女孩摇摇头，固执地把手伸得更近。 “奶奶说，要分享。” “分享了，就会有好运气。” 刘安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感觉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在这个连野草都要抢着吃的地方。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世界里。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还记得“分享”这个词。 “你叫什么名字？” 刘安轻声问道。 “丫丫。” 小女孩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小白牙。 “叔叔叫什么？” “我叫刘安。” “刘安叔叔。” 丫丫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把手往前伸。 “给你吃。” 刘安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了那个野果。 但他没有吃，而是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还给丫丫。 “我们一起吃。” 丫丫眼睛一亮，开心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蹲在地上，分食着一个酸涩的野果。 --- “丫丫，你平时都吃什么？” 刘安一边嚼着野果，一边问道。 “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 丫丫很认真地回答，“野果、草根、有时候还有虫子。” “虫子也能吃？” “能啊，烤熟了很香的。” 丫丫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刘安心中一阵酸涩。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能活着就已经是奢侈了。 至于吃什么，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丫丫，你想不想学点本事？” 刘安忽然问道。 “什么本事？” “比如说，怎么分辨哪些草能吃，哪些草有毒。” 丫丫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吗？刘安叔叔会教我？” “当然。” 刘安站起身，指着地上的几种植物。 “来，我教你们。” 听到“你们”两个字，周围的几个孩子也慢慢围了过来。 他们的眼中，都带着渴望的光芒。 --- 刘安蹲在地上，开始他人生中第一次“科普”。 “看，这种草叶子是心形的，边缘有锯齿，这叫车前草。” “它的叶子和种子都能吃，还能治病。” 几个孩子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 “这种呢，叶子细长，开小白花的，叫蒲公英。” “根、茎、叶都能吃，还很有营养。” “但是记住，千万不能吃那种叶子发红的草，那有毒。” 孩子们点头如捣蒜，生怕漏掉一个字。 对他们来说，这些知识比任何宝贝都珍贵。 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能不能活下去。 “刘安叔叔，这个呢？” 丫丫指着一株小草问道。 刘安仔细看了看，从记忆中搜索着相关信息。 “这个...叶子三片，茎上有毛，应该是酢浆草。” “能吃，但是酸酸的，不能吃太多。” 丫丫立刻摘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 然后，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好酸！” 但她没有吐出来，而是咽了下去。 其他几个孩子看到她的表情，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刘安第一次，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听到孩子们的笑声。 --- 一个小时后，几个孩子已经能准确辨认出五六种可食用的植物了。 他们兴奋地在地上翻找着，每找到一株，就会大声喊： “我找到车前草了！” “这里有蒲公英！” “刘安叔叔，这个对不对？” 看着孩子们脸上久违的笑容，刘安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他写出完美代码时的成就感还要强烈。 这是一种叫做“被需要”的感觉。 “刘安叔叔，你明天还会来吗？” 丫丫拉着他的衣角，眼中满含期待。 “我还想学更多。” 刘安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会的，我明天还会来。” “真的？” “真的。” 丫丫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跑向其他孩子。 “刘安叔叔明天还会来！他还要教我们更多！”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 那声音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回荡，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 --- 回去的路上，刘安一直很安静。 老王叔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世子，您在想什么？” 刘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个流民聚集地。 夕阳西下，那些破烂的窝棚在金色的光芒中，显得不那么绝望了。 “王叔，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老王叔愣了愣，没想到世子会问这么深奥的问题。 “老奴不知道，老奴只知道，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安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是，如果只是活着，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我们会分享，会关爱，会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 老王叔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感觉到，世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那种变化，让他既欣慰，又担忧。 --- 夜深了。 刘安坐在那张破桌子前，面前摊着一张新的纸。 但这次，他没有画制盐工艺图，也没有写酿酒配方。 而是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如何让每个孩子都能吃饱饭？”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在下面写下了第二行： “从教他们辨认可食用植物开始。” 第三行： “然后教他们种植技术。” 第四行： “再教他们基础的医疗知识。” 一行行文字在纸上出现。 每一行，都代表着一个可以拯救生命的计划。 这不是什么宏伟的蓝图，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 只是一个现代人，用自己微薄的知识，试图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为那些最无助的人，点亮一盏小小的明灯。 窗外，月亮升起。 银色的光芒洒进这间破败的茅草屋。 在那光芒中，刘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他想起了丫丫那双清澈的眼睛。 想起了孩子们找到可食用植物时的欢呼声。 想起了那个酸涩但被分享的野果。 在这地狱般的世界里，原来真的有光。 微弱的，但真实的光。 而他，或许可以让这光芒，变得更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