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丹房下毒

云尘的丹房建在落霞峰的半山腰，琉璃瓦在日头下泛着金光，远远望去像座嵌在翠绿里的金殿。林不语站在山脚下，看着两个穿灰袍的药童守在雕花石门前，手里拿着银签子仔细检查每一个求见者的药篓，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

【排场挺大啊，炼丹跟摆銮驾似的。】她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把脸抹得灰扑扑的，手里提着个装着千年雪莲的竹篮——这是她昨天从楚清寒的储物袋里翻出来的，正好用来当敲门砖。​

“干什么的？”守门的药童斜眼看她，鼻孔抬得快到天上，“知道这是哪吗？丹圣大人的清修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林不语故意佝偻着背，声音压得又粗又哑：“小的是山下药农，前日采着株雪莲，听说丹圣大人收稀罕药材，特来献上。”她说着掀开竹篮，雪莲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透着莹白的光。​

药童的眼睛瞬间直了，伸手就要去碰，被林不语轻巧避开。​

“这雪莲娇气，得让丹圣大人亲自收着才好。”林不语笑得一脸谄媚，心里却在翻白眼，【就这点见识，也配守云尘的门？上一世你们家主子用烂根雪莲炼换运丹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上心？】​

正拉扯间，丹房里传来个清润的声音：“让他进来。”​

药童悻悻地收了手，嘟囔着“算你运气好”，侧身让开了路。林不语提着竹篮往里走，穿过栽满药草的庭院，就见云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一身月白道袍纤尘不染，手里捻着三枚银针，正闭目凝神。​

丹房比想象中更大，四面墙都嵌着玉格，摆满了瓶瓶罐罐，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药香，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炼制换运丹时，用活人精血做药引留下的味道。林不语的指尖微微发紧，上一世她就是被绑在这丹房的柱子上，眼睁睁看着云尘用她的灵根做药引，炼出那颗让白灵薇平步青云的换运丹。​

【别急，这账今天就一笔一笔算。】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杀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雪莲举过头顶：“小人参见丹圣大人。”​

云尘缓缓睁开眼，那双丹凤眼狭长而锐利，扫过雪莲时亮了亮，却没看林不语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这雪莲是在哪座山采的？”​

“小人叫阿语，在断魂崖采的。”林不语故意说错地点，断魂崖根本不长雪莲，她就是要看看云尘会不会戳破——果然，对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显然没把个药农的话放在心上。​

【果然自负得很。】林不语在心里冷笑，【以为天下药材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今天就让你尝尝看，什么叫阴沟里翻船。】​

“你既懂辨识药材，就留下当个药童吧。”云尘挥了挥手，“正好缺个捣药的，手脚麻利点，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不语连忙磕头谢恩，心里却在盘算着丹房的布局。西北角那个最大的丹炉就是炼换运丹的地方，旁边玉格里摆着的金瓶，里面装的正是云尘最得意的九转还魂丹——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他耗费三十年心血才炼成的宝贝。​

【重头戏来了。】她跟着管事药童去后院领工具时，特意绕到丹炉旁，指尖飞快地在炉底划了个微型阵法——这是引毒入髓阵，能让丹药里的毒性顺着炉火渗入肌理，比直接下毒隐蔽百倍。​

接下来的三日，林不语彻底成了个合格的“阿语”。天不亮就起来捣药，把百年何首乌捣成泥，将千年灵芝切成片，动作又快又匀，连最挑剔的管事都挑不出错处。云尘看她顺眼，偶尔会让她在炼丹时添柴，林不语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添上最合适的火，火候拿捏得比云尘的亲传弟子还准。​

“这小子倒是有点灵性。”云尘捻着胡须，对旁边的白灵薇说道。​

白灵薇穿着身水绿色的罗裙，正坐在窗边剥莲子，闻言柔柔一笑：“云尘大师慧眼识珠，阿语弟弟看着就老实。”她眼角的余光瞥向林不语，眼底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是她特意求云尘来给林不语点颜色看看，没想到云尘竟把仇人留在身边，真是天助我也。​

【老实？】林不语低头添柴，火苗舔着炉壁，映得她半边脸发红，【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老实人的报复。】​

第四日清晨，云尘要炼九转还魂丹。整个丹房都被清场，只留林不语一个人在旁边添火。云尘站在丹炉前，手里拿着个白玉药杵，正将各种珍稀药材按比例混合，动作行云流水，嘴里还在讲解：“此丹需用七七四十九种灵药，以心头血为引，文火慢炖九个时辰，差一分火候都不成。”​

林不语低着头，假装认真听着，手指却在袖中捏碎了颗黑色药丸——这是她用百种毒草炼制的“腐骨散”，无色无味，遇火则融，混在丹药里绝难察觉。​

【心头血为引？正好，省得我再找机会下毒了。】她看着云尘割破指尖，将鲜血滴入药泥，嘴角勾起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九个时辰过得极慢。云尘寸步不离地守在丹炉前，额上渗着汗珠，眼神却越来越亮。白灵薇端来参汤，柔声劝他歇息，被他不耐烦地挥开：“别捣乱，这关键时刻不能分心。”​

到了亥时，丹炉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炉盖被顶开条缝，一股异香瞬间弥漫开来，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云尘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伸手就要去接飞出的丹药。​

“大师且慢！”林不语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丹药刚成，火气太盛，需用晨露镇一镇才好。”​

云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说得对，倒是我急糊涂了。”他果然停下手，让林不语取来晨露，小心翼翼地浇在丹药上。​

就在这时，林不语趁着他分神，飞快地将袖中的腐骨散粉末弹进丹炉——那里还有些残留的药渣，云尘每次炼丹结束都会亲口品尝，说是要总结经验。​

【成了。】林不语退到一旁，看着云尘把九转还魂丹收好，又拿起药渣尝了一口。​

“嗯，这次的火候刚刚好。”云尘砸咂嘴，满脸得意，“有此丹在手，天下再无绝症。”​

林不语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嘲讽。【绝症？你马上就要得绝症了。】​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云尘突然皱起眉头，伸手去挠脖子：“奇怪，怎么有点痒……”​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上就冒出几个红疹，像是被毒虫叮咬。白灵薇惊呼一声：“大师您怎么了？”​

云尘也慌了，连忙运起灵力查看，却发现一股黑气正从丹田往四肢蔓延，所过之处皮肤瞬间变得青紫。​

“这……这是什么毒？”云尘的声音开始发颤，他医毒双绝，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阿语，快拿解毒丹来！”​

林不语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灰被她悄悄抹去，露出张清冷绝艳的脸。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云尘惊恐的眼睛，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冽：“云尘大师，你看我是谁？”​

云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林……林不语？！”​

“正是。”林不语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疹开始溃烂，流出血水，嘴角噙着抹冰冷的笑，“你用换运丹夺走我的灵根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是你下的毒？”云尘又惊又怒，想要抬手打她，却发现四肢已经开始僵硬，皮肤像被强酸腐蚀般寸寸剥落，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你的九转还魂丹不错，就是少了点料。”林不语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药丸，“我这腐骨散，可是用百种剧毒炼的，专门克你的灵药。”​

云尘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看着自己的手变成漆黑的骨架，终于明白自己栽在了最看不起的药童手里，眼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不……不可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抓住林不语的裙角，却在碰到的瞬间，手指化为飞灰。​

白灵薇站在一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看着云尘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堆溃烂的血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捂住嘴冲到院子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吐吧吐吧，最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林不语踢了踢地上的残骸，蹲下身从云尘怀里摸出个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九转还魂丹的丹方，还有那枚刚炼成的丹药。​

她拿起丹方，慢悠悠地翻看，时不时点评一句：“这味药放错了，应该用赤练蛇胆才对……哦，这里火候也不对，难怪药效差了三成。”​

白灵薇吐得浑身发软，扶着柱子站起来，看着林不语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个林不语，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你……你连云尘大师都敢杀……”白灵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呕吐物挂在脸上，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林不语抬眼瞥了她一下，把丹方揣进怀里，又扛起墙角的紫金药鼎——这鼎是云尘的宝贝，据说用万年玄铁打造，能炼世间奇丹。​

“天谴？”她轻笑一声，走到白灵薇面前，故意把沾着血污的手在她漂亮的罗裙上擦了擦，“比起你们对我做的事，这点天谴算什么？”​

她指着地上的残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对了，忘了告诉你，云尘的骨头是难得的药引，我打算炼了它做护心丹。你说，用丹圣的骨头炼丹，会不会特别有效？”​

白灵薇看着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又想起云尘刚才痛苦的样子，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却连吐都吐不出来了。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怕自己一哭，林不语会把她也变成那副样子。​

【哟，这就不敢哭了？】林不语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还挺得意的吗？以为云尘能替你报仇？现在知道怕了？】​

她不再理会白灵薇，扛起药鼎就往外走。路过云尘的丹架时，顺手把那些珍稀药材扫进储物袋，连颗甘草都没剩下。​

“对了，”走到门口时，林不语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瘫在地上的白灵薇，“下一个，该轮到萧惊寒了。你说，他的剑灵会不会认我为主呢？”​

白灵薇的身体猛地一颤，眼里的恐惧更深了。萧惊寒是剑冢传人，脾气孤僻却实力强悍，连云尘都要让他三分。可听林不语的语气，竟然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林不语看着她吓傻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她转身走出丹房，月光洒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紫金药鼎在她肩上泛着冷光，里面仿佛还残留着云尘的血腥味。​

【丹方有了，药鼎有了，接下来该去剑冢取把好剑了。】林不语摸了摸怀里的丹方，【萧惊寒，你的上古剑灵，我就却之不恭了。】​

身后的丹房里，白灵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她看着地上的血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云尘的惨叫声，浑身抖得像筛糠。她想喊，想叫，想诅咒林不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这个夜晚，落霞峰的丹房第一次熄了炉火。只有那座金殿般的建筑，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红，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而造成这一切的林不语，正扛着药鼎往山下走，脚步轻快得像在踏青。她的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三个了。】她数着手指，【还剩两个，游戏才刚刚过半呢。】​

夜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死去的丹圣哀悼。可林不语却觉得，这风声悦耳得很，像是在为她奏响胜利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