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剑冢杀人夺宝

剑冢藏在断魂谷最深处，终年被浓雾裹着。林不语站在谷口，瞧着那些白雾跟没缠紧的绸缎似的，在怪石上绕来绕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清心剑，这物件刚饮过楚清寒的血，今儿怕是又要沾腥。​

总算到地方了。她理了理月白道袍的下摆，料子是昨夜特意换的，泛着珍珠似的光，走起来裙摆扫过草地，带起一串露珠，亮晶晶的。云尘那只紫金药鼎早被收进储物袋，背上就一个简单行囊，装着画阵用的朱砂和几张符纸。​

晨光正巧穿破雾霭，落在发间那支羊脂白玉簪上。莲花雕得活灵活现，是十五岁生辰时母亲给的，上一世被白灵薇抢去，插在头上装温婉，如今重回发间，倒把眉眼衬得更清艳了些。​

“姐姐，等等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灵薇提着裙摆追上来，水绿色罗裙沾了不少泥点，瞧着就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看见林不语站在晨光里的模样，眼瞳猛地缩了缩——同是素色衣衫，穿在林不语身上偏像裹了层月华，那双眼在雾里亮得惊人，害得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这就追来了？林不语回头时，特意让晨光落在侧脸，将眼角那颗朱砂痣照得跟滴血似的。她自个儿清楚，自个儿这长相是带锋芒的艳，眉梢眼角都跟淬了冰的刀似的，偏生皮肤白得晃眼，笑起来又添几分靡丽。上一世无意间听见萧惊寒对着亡妹画像嘀咕，说就喜欢这“又冷又烈的模样”，可不正好对上。​

“你怎么来了？”林不语声音清得像山泉水，雾气打湿了睫毛，眨眼睛时跟有蝶翅在颤。​

白灵薇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慌忙别过脸：“惊寒哥哥说今日要在剑冢祭剑，我……我来瞧瞧。”说着抬手拢了拢鬓发，露出一截皓腕——这是她特意学的柔弱样子，每次萧惊寒见了，总会多几分怜惜。​

祭剑？怕不是想借着祭剑的由头，让萧惊寒替她出头吧。林不语瞧着她那刻意的小动作，心里冷笑。上一世萧惊寒就是在祭剑大典上，拿“惊扰剑灵”当由头废了她的右手，如今想来，多半是白灵薇在背后吹了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雾里，脚下的青石板渐渐长满青苔，空气里飘着股铁锈似的腥气。往深处走，雾气淡了些，前头隐约立着座巨大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剑冢”两个字，笔画苍劲得像是直接用剑刻上去的。​

石门旁站着个玄衣男子，身板挺得跟松似的，腰间悬着柄古朴长剑，剑穗是黑丝绦系的——正是萧惊寒。他听见脚步声转过头，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清林不语的瞬间，猛地僵了一下。​

林不语正好抬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故意微微歪头，鬓边发丝滑下来，露出光洁的颈项。晨光穿过薄雾，在她皮肤上淌着，竟比石门上的玉石浮雕还要润。那双眼里头没了往日的冷，反倒带点恰到好处的茫然，像只闯错地方的雪狐。​

就是这会儿。林不语心里默数着，眼见萧惊寒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

“惊寒哥哥！”白灵薇抢上一步，故意挡在两人中间，声音甜得发腻，“你看我给你带了桃花糕，亲手做的呢。”​

萧惊寒的目光却跟被磁石吸住似的，越过她的肩头，死死黏在林不语身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穿得最素净，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尤其是那双眼睛，冷的时候像寒潭，刚才那瞬间的茫然，又像含着水光，竟让他想起亡妹临终前看他的眼神——那是他藏在心底最软的地方，连白灵薇刻意模仿的样子，都没碰着过边儿。​

“嗯。”萧惊寒敷衍地应了声，视线还黏在林不语发间的玉簪上，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白灵薇的脸瞬间沉了沉，捏着食盒的手指泛白。她从没见萧惊寒对谁露过这种神情，哪怕是对酷似亡妹的自个儿，也只是温和，从没这样热辣辣的目光。一股嫉妒跟毒藤似的缠上心头，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吃醋了？林不语逮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嘴角勾了点几乎看不见的笑。她故意往前走两步，裙摆扫过萧惊寒的靴边，声音放软了些：“萧公子，听说剑冢有上古剑灵，不知能不能让我瞧瞧？”​

她的发丝随着动作拂过萧惊寒的手背，带着点淡淡的冷香，像极了雪后寒梅的味儿。萧惊寒跟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手，耳根竟泛起点红：“剑灵认主，外人不好随意窥探。”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比平时软了好几倍。​

“这样啊……”林不语故意露出失落的样子，垂下眼帘，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子，“我还以为，像萧公子这样的剑修，会愿意让天下人见识见识剑灵的风采呢。”​

这话说得巧，既捧了萧惊寒，又暗讽他小家子气。萧惊寒果然皱起眉：“不是不愿，只是……”​

“只是怕我抢了你的宝贝吧？”林不语突然抬眼，眼里闪过点狡黠，像只偷腥的猫，“听说你的剑灵是上古神器变的，认主时还得用心头血当契？”​

萧惊寒的脸骤变：“你怎么知道？”这是剑冢最大的秘密，除了历代传人，没外人能知晓。​

上一世他为了讨好白灵薇，特意把这事说给她听，还说要不是瞧着她柔弱，真想让她也见识见识。林不语笑而不答，转身走向石门旁的石碑，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刻痕——这是万剑反噬阵的阵眼，只要注点灵力，就能引着剑冢所有佩剑反过来咬主人。​

“这上面刻的啥？”她装作好奇地问，指尖在刻痕上轻轻敲着，暗地里把灵力灌进去。石碑微微颤了颤，发出点细得快听不见的嗡鸣，雾气里的剑影好像都晃了晃。​

萧惊寒的心思全在她身上，压根没察觉不对。他瞧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雾霭，在她唇上镀了层金边，竟让他生出想碰一碰的念头。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强行压下去，反倒添了更深的困惑——明明该护着白灵薇的，怎么会对林不语这般上心？​

“不过是些前人的剑谱注解。”萧惊寒移开视线，声音有点干，“灵薇，你不是说要祭剑吗？跟我来。”​

白灵薇早气得浑身发抖，这会儿听见萧惊寒叫她，立刻挤出笑：“好呀惊寒哥哥。”她故意挽住萧惊寒的胳膊，示威似的看向林不语，却见对方压根没瞧她，正踮着脚往石门里张望，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雪白的脚踝，跟玉雕似的精致。​

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也难怪萧惊寒会动摇。林不语瞥见萧惊寒皱眉甩开白灵薇的手，心里冷笑。她转身时故意脚下一滑，低呼着往萧惊寒怀里倒去——这是白灵薇常用的招数，今儿她倒要学学，看效果咋样。​

萧惊寒果然伸手扶住她，掌心碰到她腰侧的皮肤，细得跟上好的丝绸似的。他跟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手，却听见林不语轻声道：“多谢萧公子。”抬头时，正好有片雾落在她睫毛上，她眨了眨眼，那点水汽顺着脸颊滑下来，竟比白灵薇的眼泪还让人怜惜。​

“不妨事。”萧惊寒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目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脸上打转。他突然发现，白灵薇的眼睛太圆，少了点灵气；嘴唇太红，显得刻意；反观林不语，眉像远山，眼像寒星，连那颗朱砂痣都长得正好，仿佛天地灵气全聚在她脸上了。​

白灵薇瞧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尖声喊：“林不语！你故意的！”​

林不语好像被吓到似的后退半步，眼眶微微发红：“我没有……”​

“你就有！”白灵薇冲过来想推她，却被萧惊寒拦住。​

“灵薇！”萧惊寒的语气带着训斥，“别无礼。”​

白灵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寒哥哥，你竟然帮她？我才是……”​

“够了。”萧惊寒打断她，目光始终没离开林不语，“祭剑仪式要开始了，安分点。”​

白灵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却犟着没掉下来。她看着萧惊寒走向林不语，低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看着林不语笑着点头，两人并肩走进石门，跟一对璧人似的。那瞬间她忽然明白，自个儿模仿得再像，也抵不过林不语天生的风华。一股恨意涌上来，几乎要把牙咬碎。​

这就受不了了？林不语走进石门时，特意回头看了眼白灵薇扭曲的脸，心里乐开了花。剑冢里头比想的更壮观，成千上万柄古剑插在石壁上，剑身反射着幽光，中央石台上跪着个半透明的影子——正是上古剑灵，浑身跟月光凝成的似的，手里握着柄没形的剑。​

“那就是剑灵。”萧惊寒的声音带着点骄傲，“只要得到它认主，就能号令天下神兵。”​

林不语看着剑灵，突然笑了：“萧公子觉得，我能得到它认主吗？”​

萧惊寒一愣，看着她沐浴在剑光里的脸，竟鬼使神差地说：“或许……能。”​

话音刚落，石台上的剑灵突然睁开眼，幽蓝的目光落在林不语身上，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萧惊寒的脸骤变：“剑灵从不轻易搭理外人……”​

“或许，它喜欢我呢？”林不语笑得狡黠，指尖悄悄捏碎了张符纸——那是用萧惊寒掉在地上的头发画的认主符，能暂时糊弄住剑灵的感知。​

剑灵果然躁起来，周身的月光变得炽烈，竟慢慢朝林不语飘过来。萧惊寒又惊又喜，下意识喊：“剑灵回来！”他从没想过剑灵会亲近旁人，可瞧见林不语伸出手，跟剑灵碰到一起的瞬间，那画面竟该死的和谐。​

就是现在。林不语在碰到剑灵的刹那，把早就备好的精血滴在它身上——这是用云尘的骨头炼的，混了百种毒物，能污了剑灵的灵识。同时，她引爆了石碑下的万剑反噬阵，整个剑冢突然剧烈摇晃，石壁上的古剑发出刺耳的嗡鸣，剑刃齐刷刷转向萧惊寒。​

“怎么回事？”萧惊寒的脸煞白，他感觉跟剑灵的联系正在断，一股熟悉的灵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是他自个儿的佩剑！​

林不语后退几步，看着萧惊寒被无数柄古剑围住，脸上露出无辜的样子：“萧公子，你的剑好像不高兴了。”​

“是你搞的鬼！”萧惊寒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着林不语嘴角那抹冰冷的笑，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他不明白，为啥这个美得让他心动的女子，会这么狠心？​

“是又怎样？”林不语的声音陡然变冷，“你为了白灵薇，废了我右手，帮着她作孽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剑灵这会儿突然发难，手里的无形剑刺穿了萧惊寒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胸口的血洞，又抬头看林不语，眼里满是痛苦和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瞎。”林不语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流走，“白灵薇那种赝品，也配让你护着？你亡妹要是知道你为了这种人害无辜，怕是死都闭不上眼。”​

萧惊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他想起亡妹临终的嘱托，想起自个儿对她的承诺，再看看眼前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终于明白自个儿错得有多离谱。无尽的悔恨涌上来，他想伸手抓住林不语，却只碰到一片空。​

“剑灵……”萧惊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石台上的剑灵，却见它正亲昵地蹭着林不语的手背，彻底认了新主。他眼前一黑，轰隆倒地，到死都睁着眼，好像还在贪恋地望着林不语的脸。​

白灵薇冲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萧惊寒，看着偎在林不语身边的剑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

她扑到萧惊寒身边，摇着他冰冷的身子：“惊寒哥哥！你醒醒！是我啊！我是灵薇啊！”​

林不语站在一旁，看着她哭天抢地的样子，心里没半点波澜。她抬手摸着剑灵的头，感受着体内新增的力量，嘴角勾出一抹满意的笑。​

“你连剑灵都要抢……”白灵薇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瞪着她，脸上混着眼泪和鼻涕，狼狈得像个疯子，“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来拿属于我的东西的。”林不语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包括他对你那点可怜的怜悯。”​

她故意提起萧惊寒，看着白灵薇的脸瞬间扭曲。这朵白莲花最在意的就是男人的追捧，如今连最后一个把她当回事的萧惊寒都死在自个儿手里，还对自个儿动了心，想必她心里早嫉妒得发疯了。​

“你胡说！”白灵薇尖叫着扑过来，“惊寒哥哥是我的！他只是被你骗了！”​

林不语侧身躲开，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看着她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冰冷：“骗？他是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以为装得像他亡妹，就能得到他的真心？太可笑了。”​

她弯下腰，凑到白灵薇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知道吗？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比看你任何时候都热。说不定在他心里，我才更像他亡妹呢。”​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白灵薇。她看着林不语那张美得没挑的脸，再想到萧惊寒临终的眼神，终于明白自个儿输得一败涂地。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猛地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不语收回脚，看着晕过去的白灵薇，心里没半分怜悯。她转身看向石台上的剑灵，伸出手：“以后，你就叫‘凝霜’吧。”​

剑灵发出一声欢快的剑鸣，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她的眉心。林不语能感觉到无数剑谱和心法涌进脑海，腰间的清心剑也跟着共鸣，剑身泛起淡淡的蓝光。​

这下，实力又涨了。林不语满意地拍了拍腰间的剑，转身走出剑冢。雾不知啥时候散了，阳光洒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她回头看了眼立在山谷里的石门，嘴角勾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四个了。她数着手指，就剩最后一个慕容轩了。​

皇宫在东南方，听说那位人间太子正在搜罗修仙者，想炼长生丹。林不语摸了摸怀里的丹方，眼里闪过点狡黠。​

正好，用云尘的丹方给他送份大礼。她转身往东南方走，衣袂飘飘，美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有那双眼睛里的冷光，透着刚经历过一场血腥复仇的狠劲。​

身后的剑冢又被浓雾裹住，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只有石台上那摊没干透的血迹，悄没声地诉说着刚发生的惨剧。那位曾经孤僻冷傲的剑冢传人，终究成了林不语复仇路上的又一块垫脚石。​

林不语的脚步轻快，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对付慕容轩。那个野心勃勃的凡人太子，比前头四个手段更阴狠，也更难缠。但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添了几分乐子罢了。​

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抬头看天，阳光正好，适合杀人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