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剑鸣、破空与生死劫
冰冷的剑锋,带着炼气一层修士那点微薄却足以致命的灵力压迫,在惨淡的晨光里闪烁着噬人的寒芒,直指楚无忧咽喉!王师兄那张阴鸷的脸上,扭曲的狞笑放大到了极致,仿佛已经看到这不知死活的废物溅血当场的下场!在他身后,两个跟班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空气凝固,杀机凛然!
楚无忧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墙,身体像个被戳破的气囊,昨夜血炼的透支与反噬,加上刚才那蛮横一拳榨取的生机,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缝里疯狂肆虐!视野边缘已经蒙上了一层不断蔓延的黑雾,耳畔是血液冲刷血管的轰鸣,沉重得如同擂鼓。力气正如同退潮般飞速消失,连攥紧怀中烧火棍的手指都开始麻木、颤抖。
要死了吗?死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像条无人问津的野狗?爷爷的糖葫芦……无忧村……那些沉默的脸……
一股浓烈到极点的、混杂着不甘与暴戾的怨愤,如同火山喷发前的熔岩,在他冰冷的胸膛里轰然炸开!比昨夜的血炼更疯狂!比面对刘扒皮的鞭子更炽烈!
丹田依旧枯井死寂。识海依旧沉重如铅。《养生口诀》的文字在混乱的思绪里沉浮,却无法带来丝毫力量。
不!我不能死!就算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爷爷给的东西,绝不是拿来垫桌脚的!
绝境中的野兽,爆发出的往往是同归于尽的凶性!楚无忧那双被剧痛和绝望充斥的血红眼睛,猛地爆射出最后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他不再试图运转口诀,不再试图感知丹田,甚至不再奢望昨夜那丝微弱的联系!
烧火棍!给我——动!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将那深入骨髓的怨愤、不甘、以及身体深处被那冰冷烙印强行改造过的一丝蛮横意志,如同烧红的铁水,不顾一切地、狠狠地“灌注”进怀里那根冰冷沉重的黑铁疙瘩之中!
目标只有一个——砸!砸烂眼前这张狞笑的脸!
没有技巧!没有招式!只有最原始的、倾尽一切的投掷!
身体随着这最后的意念爆发猛地向前一倾!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撕裂般的剧痛席卷神经也全然不顾!他像一头扑向猎人矛尖的孤狼,将怀中这根陪伴了他冰冷岁月、沾着他汗水和鲜血的烧火棍,朝着近在咫尺的王师兄,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狠狠地——掷了出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黝黑的烧火棍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轨迹歪歪斜斜,速度不快,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可笑。它依旧是那副坑洼粗糙、毫无光泽的废铁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无力地跌落尘埃。
王师兄脸上的狞笑更加扭曲,他甚至有点想笑。废物就是废物,临死挣扎都这般滑稽!他甚至懒得去格挡这根毫无灵力波动的破铁棍,手中精钢长剑去势不减,反而更快了几分,目标依旧是楚无忧毫无防备的咽喉!他要让这废物在绝望中彻底毙命!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这将是楚无忧无力而终的垂死挣扎,就在王师兄的剑尖距离无忧咽喉只差寸许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鸣响,骤然从那翻滚的黝黑铁棍内部迸发!
那不是金铁交击的锐响!而是一种仿佛来自洪荒太古、沉睡亿万载的巨兽,在深渊尽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足以撼动时空根基的……喘息!
这声“嗡”微弱到近乎虚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对的沉重感和穿透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在场之人的心脏之上!
噗通!噗通!噗通!
距离最近、首当其冲的王师兄,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刺出的长剑诡异地凝滞在空气中,距离楚无忧的喉咙只有不到半寸距离!
他身后那两个跟班,更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渍,腥臊弥漫!
周围所有探头探脑的杂役,无论远近,在听到那声“嗡鸣”的瞬间,无不脸色煞白,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寒风冻结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心悸感攥住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仿佛那翻滚的黑铁棍并非凡物,而是某个沉睡的禁忌存在不经意泄露的一丝气息!
而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那声穿透灵魂的低沉嗡鸣,一道肉眼根本无从察觉的、极淡极薄的灰色虚影,如同切割空间的绝对利刃,自那根翻滚的烧火棍剑尖处,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出!
它没有形态,没有光华,甚至没有引动一丝气流的涟漪!
它存在的唯一证据,就是它所掠过之处,空间本身仿佛被强行剥离、湮灭!留下一条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却又真实存在的、通往虚无的路径!
时间仿佛停滞了零点一息。
那道无形的灰色虚影,掠过了凝滞在空中的精钢长剑剑尖。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冰块的细微声响。
王师兄手中那柄灌注了炼气一层灵力、足以斩金断铁的精钢长剑,剑尖处那最锋锐的一点,如同被凭空抹去!
没有崩裂!没有碎屑!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切口光滑如镜,如同它本就不存在!
灰色虚影毫不停滞,继续向前,轻描淡写地掠过了王师兄那只握着剑柄的右手手腕!
嗤——
同样的声响,细微得如同错觉。
王师兄的狞笑依旧僵在脸上,瞳孔却瞬间缩成了针尖!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连同那柄失去了剑尖的精钢长剑,无声无息地……分离!
断口光滑平整,连一丝血珠都来不及渗出!
直到这一刻,剧烈的痛楚才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向王师兄的神经!他看到自己的右手连同半截断剑,无力地向地面坠落!
“啊——!我的手——!!!”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无边的恐惧和剧痛,撕裂了冻结的空气!王师兄左手死死抓住光秃秃、鲜血狂喷的右腕断口,五官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彻底扭曲变形!
但那道致命的灰色虚影并未停止!
它在斩断手腕和剑尖后,如同拥有生命般,依旧沿着楚无忧最后投掷的意念轨迹,直直地射向王师兄的胸膛!
王师兄的惨叫戛然而止!他感受到了!那来自灵魂层面的、绝对的死亡预兆!远比断腕的痛苦强烈千万倍!
他惊恐欲绝地想要后退,想要躲闪!但身体却如同被亿万钧重的山峦镇压,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无形的、代表着湮灭的轨迹,轻飘飘地印向自己的心口!
“不——!!”
绝望的嘶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那道无形的灰色虚影,已然没入了王师兄的胸膛。
噗!
一声闷响,如同装满水的皮囊被戳破。
王师兄胸前那件灰色的外门弟子服,猛地向内凹陷,随即无声地破开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圆洞!没有鲜血狂喷的惨烈景象,洞口边缘的组织、骨骼、乃至衣物,都在瞬间被那股绝对湮灭的力量彻底化为虚无!透过那个恐怖的圆洞,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背后同样被破开大洞的衣衫和……更远处惊恐呆滞的杂役面孔!
王师兄的动作彻底僵住,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之中。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巨大的、贯穿前后的透明窟窿,眼神迅速涣散。
咚!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胸前背后两个透明的窟窿,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降临。鲜血,这才如同迟到的潮水,缓慢地从创口边缘渗出,染红地面。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杂役处的角落!
只有风吹过破碎门板的呜咽,和王师兄那两个跟班瘫在地上、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门口那个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沫、眼神却空洞地望着前方、身体正缓缓软倒滑落的少年楚无忧身上!
以及……那根在完成致命一击后,叮当一声跌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王师兄死不瞑目的尸体旁、依旧黝黑粗糙、毫无光泽、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与它毫无关系的——烧火棍!
楚无忧的意识,在王师兄倒下的瞬间,终于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淹没。他最后的念头,不是恐惧,不是狂喜,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认知,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灵魂:
爷爷给的不是烧火棍……糖葫芦……骗人……
身体重重地软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黑暗吞噬了他。唯有那根静静躺在血泊和尸体旁边的黝黑铁棍,在无人注意的剑身最深处,一道极其黯淡、极其细微的玄奥裂纹边缘,一丝比尘埃还要细小的暗金微光,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旋即彻底隐没,重归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