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黏腻、带着浓重草药腐败气味的湿气，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叶青羽的感官，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缓缓拖拽出来。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上浮，每一次试图清醒，都被体内那无处不在的、如同亿万玻璃碎片相互刮擦的尖锐痛楚狠狠按回去。
经脉寸断的后果，便是身体内部变成了一团混乱无序、充满撕裂感的废墟。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这废墟上碾压而过。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蒙着一层浑浊的水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潮湿、布满霉斑的木梁顶棚。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浓烈的劣质酒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铁锈、油脂和某种奇异能量残留的复杂气味。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艰难地拼凑——乱葬岗的血腥、烛龙觉醒的狂暴、焚天出鞘的毁灭、戈壁爬行的绝望…最后是那破败的百草园，和那个抱着酒葫芦、眼神浑浊的老酒鬼…
这里是…那个老酒鬼的破棚子？
他试图转动脖子，查看四周。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引发了体内一阵剧烈的痉挛。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醒了？”一个沙哑、带着浓重睡意和酒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叶青羽艰难地偏过头。只见那个须发皆白、如同鸟窝般凌乱的老酒鬼，正歪靠在一堆沾满油污的废弃金属零件旁，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硕大的酒葫芦。
他半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珠似乎透过蓬乱的发丝缝隙，随意地扫了叶青羽一眼。
“别瞎动。”老酒鬼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情绪，
“你那一身破骨头架子，再动两下，真就散成渣喂秃鹫了。”他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仿佛叶青羽的死活远不如这口劣酒来得重要。
叶青羽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水…”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老酒鬼似乎没听见，或者根本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又灌了一口，然后伸出满是油污和泥垢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缺了口的破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点浑浊的泥水。
叶青羽看着那碗水，又看看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着的老酒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无力感。
这就是他拼死挣扎、换来的一线生机？一个比乱葬岗好不了多少的破棚子，一个冷漠得像看死人的糟老头子？
活下去的执念，压倒了屈辱。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如同蠕虫般，朝着那个破陶碗挪去。
身体每一次与冰冷潮湿的地面摩擦，都带来钻心的剧痛。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青黑裂痕仿佛要渗出黑色的血来。
短短几步距离，耗尽了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气力。
当他终于够到破碗，将沾满灰尘的碗沿凑到干裂的唇边时，碗底那点浑浊的泥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味流入喉咙，却如同甘霖。
水，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他喘息着，瘫倒在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堆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棚子里的景象吸引。
这里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忘的垃圾场。
各种奇形怪状、锈迹斑斑的金属构件散落一地。有的扭曲断裂，有的布满划痕。
几块巴掌大小、刻满了繁复却又残缺不全的奇异纹路的石板，被随意丢弃在角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那股铁锈油脂之外的奇异气息，似乎就是从这些破烂中散发出来的，微弱、驳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同于灵力的冰冷韵律。
“那些…是什么？”叶青羽用尽力气，沙哑地问。他本能地觉得，这些破烂，和外面那些纯粹的农具、板车不同。
老酒鬼依旧闭着眼，仿佛真的睡着了，过了半晌，才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梦呓：
“垃圾…没用的…玩意儿…”
叶青羽沉默了。
他闭上眼，尝试着去感知体内。结果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更加清晰的剧痛。
九阴绝脉早已被烛龙血脉撕裂重塑。而重塑后的经脉，又在焚天一剑和天道反噬下彻底崩碎。
现在的他，体内空空荡荡，连一丝灵力也无，比最普通的凡人还要脆弱。
唯一能感觉到的异样，是心口位置。那里，焚天剑的印记如同一个沉睡的烙印，冰冷而沉寂。
他就像一个刚刚触摸到天堂边缘，又被狠狠踹回地狱最深处的囚徒。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冰冷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穿透了破棚子污浊的空气，掠过叶青羽的身体！
那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更让叶青羽心脏骤然一缩的是，随着这股寒意的掠过，他心口那沉寂的焚天印记，竟极其微弱地、回应般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如同被火星燎到，瞬间从印记处扩散开，驱散了部分寒意，但也引动了体内断裂经脉的剧痛！
“呃…”叶青羽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那是百草园深处，靠近后山崖壁的地方！
“什么…东西？”他嘶声问。
老酒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正透过棚子破败的缝隙，望向寒意波动的源头。
他脸上那种醉醺醺的浑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凝重，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玄阴殿的…小丫头…”老酒鬼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又开始了…月圆之夜…玄阴圣体反噬…呵…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把她当成了什么…”
玄阴殿？圣女？玄阴圣体反噬？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叶青羽混乱的意识中炸开！
“玄阴圣体，万载难逢，至阴至寒，若不得其法，反噬噬主，生不如死…”老酒鬼低声叹道。
那股冰冷刺骨的波动再次传来，比刚才更加强烈！
这一次，连带着整个百草园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棚子角落甚至凝结出细小的霜花。
叶青羽心口的焚天印记搏动得也更加明显，那股灼热感与体外侵袭的寒意形成了奇异的对抗，如同冰与火在他残破的躯壳内短暂交锋！
“他们…在做什么？”叶青羽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体内的烛龙血脉，似乎也因为这冰与火的碰撞，在沉寂中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老酒鬼收回目光，浑浊的眼底深处，那抹精芒再次一闪而逝。他抱着酒葫芦，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醉汉的摇晃，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准和稳定。
“还能做什么？”老酒鬼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献祭呗。用那丫头的痛苦，去滋养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阵法，稳固他们的权柄。玄阴殿…嘿…一群躲在阴沟里吸食别人骨髓的蛆虫罢了。”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落在叶青羽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又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实验品。
“小子，”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想不想…去看看？”
——
百草园深处，地势渐高，靠近陡峭的后山崖壁。
一座完全由冰冷黝黑的玄石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如同狰狞的巨兽，匍匐在崖壁的阴影之下。
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的幽蓝色符文，此刻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源源不断地从祭坛中心汲取着某种力量。
祭坛中心，矗立着一根同样漆黑的玄石柱。一个纤细的身影，被无数条闪烁着幽蓝光芒、由精纯玄阴寒气凝结而成的锁链，死死地捆缚在石柱上。
正是苏清雪。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衣裙，此刻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形轮廓。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如同冰瀑般的银白发丝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
叶青羽和老酒鬼潜伏在祭坛外围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寒气的黑色岩石后。他清晰地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和脚踝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几乎透明的苍白。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如同冰裂纹般清晰可见，正随着某种剧烈的痛苦而微微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深蓝色寒气，从她体内被强行抽离出来。顺着那些幽蓝色的符文锁链，注入身下的玄石祭坛！祭坛上那些扭曲的符文，便随之亮起一分，散发出更加阴冷的气息。
“呃…啊…”
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痛苦呻吟，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她的身体在锁链的束缚下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寒气被强行抽离，都像是将她的骨髓连同灵魂一起冻结、撕裂！
那是一种深入灵魂本源、无法逃避的酷刑。
祭坛周围，站着六个身穿玄阴殿制式黑袍的身影。他们脸上覆盖着银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冷漠无情的双眼。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气息阴冷如毒蛇，手中持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幽蓝色玉尺，尺身上符文流转，正引导着整个阵法的运行。他便是主持此次“玄阴祭礼”的玄阴殿长老——寒溟子。
“圣女，忍一忍。”寒溟子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如同寒铁摩擦，
“玄阴圣体反噬乃必经之苦。你之痛苦，化为滋养我殿‘玄冥大阵’之精粹，此乃无上荣光。待大阵稳固，保我玄阴殿千年基业，你之功绩，当铭刻殿史！”
“荣光…？呵…”苏清雪猛地抬起头！
透过凌乱的银白发丝，叶青羽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深邃得如同极北冰洋的海渊，此刻正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被囚禁千年、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孤寂！
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寒溟子。
“用我的痛苦…成就你们的权柄…这便是…玄阴殿的…千年基业？”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尖锐和嘲讽，
“寒溟老狗…你们…不得好死！”
“放肆！”寒溟子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玉尺猛地一挥！
嗡！
那些束缚着苏清雪的幽蓝色符文锁链骤然收紧！同时，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的玄阴寒气，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她的体内，强行攫取着本源力量！
“啊——！！！”
苏清雪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放大，仿佛要碎裂开来！
浓郁到化不开的深蓝寒气如同失控的潮汐，疯狂地从她七窍、毛孔中喷涌而出，被祭坛贪婪地吞噬！
她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皮肤上那淡蓝色的血管纹路开始变得黯淡、灰败，如同即将枯萎的藤蔓！
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穿透了叶青羽藏身的岩石！
他体内的焚天印记猛地一跳！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灼热、都要暴烈的热流，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从印记中爆发！
轰——！
叶青羽的识海瞬间被点燃！那沉寂的、浩瀚的烛龙虚影，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猛地睁开了如同日月般的龙瞳！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焚尽八荒的暴戾龙威，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
“吼——！！！”
一声低沉、威严、饱含着无尽怒火的龙吟，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这片被玄阴寒气笼罩的祭坛区域炸响！
“谁？！”寒溟子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叶青羽藏身的岩石！那目光冰冷如刀，带着惊疑和浓烈的杀机！六个黑袍守卫也瞬间戒备，森冷的气机弥漫开来！
不好！被发现了！
叶青羽心中警铃大作！暴露在玄阴殿长老面前，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边的老酒鬼浑浊的眼中，精芒骤然暴涨！那一直抱在怀里的硕大酒葫芦，被他看似随意地、用布满油污的葫芦底，轻轻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灵力爆发的光芒。
但就在葫芦底触地的瞬间，叶青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坚硬冰冷的黑色岩石，震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带着奇异韵律的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瞬间覆盖了他们藏身之处，形成了一层肉眼无法看见、却异常坚韧的屏障！
寒溟子那如刀的目光扫过岩石，锐利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探来。却在触及那层无形屏障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失去了目标！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头微皱，再次仔细探查，却只感知到一片岩石本身的冰冷死寂，以及祭坛阵法运转带来的玄阴寒气波动。
“错觉？”寒溟子低声自语，似乎有些不确定。刚才那一声隐约的龙吟和一闪而逝的灼热气息，实在太过诡异，但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老？”一个黑袍守卫低声询问。
寒溟子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回祭坛中心痛苦挣扎的苏清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阴鸷：
“继续！加大抽取力度！月华正盛，不可耽搁！”
幽蓝锁链再次收紧，苏清雪的惨嚎更加凄厉，冰蓝的眸子里，那抹不屈的光芒在极致的痛苦中，如同风中残烛，正在一点点黯淡、熄灭。
岩石之后，叶青羽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体内经脉断裂处如同被再次撕裂。
他看向身边的老酒鬼，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后怕。这个看似疯癫的糟老头子，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顿葫芦…竟然能瞒过玄阴殿长老的感知？
老酒鬼却像什么都没发生，抱着酒葫芦，浑浊的眼睛透过岩石缝隙，死死盯着祭坛上那挣扎的少女。嘴里低声嘟囔着，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急迫：
“不够…还不够…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什么不够？什么差一点？叶青羽不明所以，但此刻他无暇细想。
苏清雪那绝望的惨嚎如同魔音灌耳，她眼中那即将熄灭的不屈光芒，与他记忆中母亲临终前那温柔却带着无尽眷恋与不舍的眼神，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难以抑制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怒和冲动，如同熔岩般在他胸腔内沸腾！焚天印记灼热滚烫，烛龙虚影在识海中愤怒咆哮！
“她…会死吗？”叶青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睛死死盯着祭坛，指甲深深抠进了冰冷的岩石缝隙。
“死？”老酒鬼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
“死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玄阴殿不会让她死的。他们会吊着她一口气，让她像这样…活生生地被抽干千年，万年！直到她的圣体本源彻底枯竭，变成一具徒有躯壳的…活死人！”
活死人…千年万年的折磨…
叶青羽的瞳孔骤然收缩！焚天印记的搏动如同战鼓擂响！识海中，烛龙虚影的咆哮震耳欲聋！
不！绝不能！
就在寒溟子再次举起玉尺，准备彻底压垮苏清雪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刹那！
“吼——！！！”
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带着焚尽诸天意志的龙吟，如同挣脱束缚的太古凶兽，猛地从岩石后爆发！
与此同时，一道赤红如血、带着决绝与疯狂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跌跌撞撞地、却又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座散发着无尽寒意的玄阴祭坛！
是叶青羽！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冲出去能做什么！经脉寸断，灵力全无，他只是一个比凡人还不如的残废！
但体内那沸腾的烛龙之血，那不甘沉寂的焚天之魂，还有苏清雪眼中那抹即将彻底湮灭的光芒，都在疯狂地嘶吼着同一个声音——阻止他！
“找死！”寒溟子眼中杀机暴涨！他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敢窥伺玄阴殿祭礼。更没想到是个气息微弱、如同蝼蚁般的残废！
他手中的幽蓝玉尺随意一挥，一道凝练至极、足以冻结灵魂的玄阴指芒，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叶青羽的心脏！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
然而，就在那道指芒即将洞穿叶青羽心脏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祭坛中心，被锁链死死束缚、气息奄奄的苏清雪，那原本即将彻底黯淡的冰蓝色瞳孔深处，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璀璨冰芒！她死死地盯着那道扑向她的、带着决然和一丝莫名熟悉灼热气息的身影！
嗡——！！！
整个玄阴祭坛猛地一震！那些束缚她的幽蓝色符文锁链，在苏清雪这最后意志的爆发下，竟剧烈地颤抖起来！祭坛上流转的符文光芒瞬间变得紊乱！
与此同时，叶青羽心口的焚天印记，如同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极致刺激，轰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红光芒！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剑影，虽未完全显形，却带着焚灭万物的恐怖意志，悍然从他胸口透出，迎向那道致命的玄阴指芒！
冰与火，至阴与至阳，两种截然相反、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在祭坛边缘轰然对撞！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极致的湮灭！赤红剑影与幽蓝指芒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空间仿佛被扭曲、撕裂！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飓风，瞬间席卷开来！
噗！
叶青羽如遭重锤轰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体内本就寸断的经脉，在这股狂暴对冲力量的冲击下，彻底变成了齑粉！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而祭坛上，苏清雪也发出一声闷哼，强行引动最后力量对抗阵法，让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冰蓝色的瞳孔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混账！”寒溟子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一个垂死的蝼蚁竟能引动如此异变，更没想到苏清雪竟还有余力反抗！他手中玉尺光芒大盛，就要不顾一切彻底镇压！
就在这混乱到了极点、双方都濒临绝境的瞬间！
一直蛰伏在岩石后的老酒鬼，眼中那浑浊的假象彻底褪去，只剩下如同星空般深邃、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
“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如同惊雷在叶青羽和苏清雪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他猛地将手中那硕大的酒葫芦高高抛起！葫芦口并未打开，但葫芦表面那些看似随意涂抹、早已干涸的酒渍污垢，此刻却骤然亮起无数细微繁复、充满玄奥意味的暗金色纹路！
“天地为炉！阴阳为炭！血脉为引！契约——成！”
老酒鬼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结印，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每一个印诀落下，葫芦表面那些暗金纹路便亮起一分！一股浩瀚、古老、仿佛能沟通天地法则本源的气息，从这看似破烂的酒葫芦中轰然爆发！
嗡——！！！
一道凝练至极、如同实质般的暗金色光束，猛地从葫芦口射出！这道光束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地、如同桥梁般，瞬间跨越空间，将倒飞吐血的叶青羽和祭坛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苏清雪，连接在了一起！
暗金光束贯体的瞬间！
叶青羽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却又蕴含着庞大生命本源的力量，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地涌入他破碎的身体！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那被焚天印记强行吊住的最后生机，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冰泉，竟然奇迹般地稳固下来！
更让他惊骇的是，这股力量似乎与他心口的焚天印记、与他识海中沉寂的烛龙虚影，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而祭坛上的苏清雪，则感觉到一股炽热、霸道、带着焚尽万古不屈意志的灼热洪流，蛮横地冲入她几乎被玄阴寒气冻结的经脉！
这股热流如同燎原之火，瞬间驱散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寒酷刑，强行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生命本源！
她那冰蓝色的瞳孔中，熄灭的光芒骤然重新点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死死地看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陌生少年！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通过那道暗金光束，在他们之间疯狂流转、碰撞、交融！一种玄之又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紧密联系，在法则的见证下，强行缔结！
“以烛龙之炎！融玄阴之魄！共生共死！命魂相系！契——成！”
老酒鬼最后一声暴喝，如同法则之音，响彻天地！
轰隆——！！！
整个玄阴祭坛上的符文锁链，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了阵法运行的法则契约之力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裂！狂暴的玄阴寒气失去了束缚，瞬间反噬！
“噗——！”主持阵法的寒溟子首当其冲，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手中的玉尺“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他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那光芒渐渐敛去的破酒葫芦和它下方那个如同神魔般伫立的老者身影！
“你…你是谁？！”寒溟子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变调。
老酒鬼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放下结印的手，抱起光芒黯淡、重新变得破旧的酒葫芦，浑浊的目光扫过祭坛上挣脱束缚、眼神复杂的苏清雪，又扫过血泊中陷入昏迷、但气息却诡异地被一股冰火交融之力稳固住的叶青羽，最后落在寒溟子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弧度。
“一个…看你们不顺眼的老酒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