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仿佛沉入万丈玄冰深渊的黑暗。
叶青羽的意识在无边的虚无中沉浮，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一种被冰火两种极端力量反复撕扯、碾磨的钝痛，烙印在灵魂深处。每一次意识的微弱波动，都像是触碰到了遍布荆棘的废墟，带来新的撕裂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永恒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更加无法逃避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每一寸断裂的经脉废墟中疯狂搅动。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被刺目的光线灼得生疼，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低矮、潮湿、布满霉斑的木梁顶棚，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劣质酒气、刺鼻的药草腐败味，还有一种…冰冷的、带着淡淡幽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
是那个破棚子。老酒鬼的垃圾场。
他试图动弹，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剧烈的疼痛，随着意识的清醒，更加汹涌地宣告着存在。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身体。
那件破烂的粗布衣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同样陈旧、但还算干净的灰色麻布短衫。
皮肤下，那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青黑色裂痕依旧触目惊心，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死气，反而隐隐有一种冰火交融的奇异光泽在裂痕深处流转。
每一次剧痛袭来，裂痕深处似乎都有极其微弱的赤红与冰蓝的光点明灭闪烁，如同星辰在破碎的夜幕中挣扎。
共生契约…玄阴圣体…苏清雪…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祭坛上少女凄绝的挣扎，寒溟子冰冷的杀意，老酒鬼那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法则之音，以及那道强行将他和另一个濒死灵魂连接在一起的暗金桥梁…
“醒了？”沙哑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酒气，在旁边响起。
叶青羽艰难地偏过头。老酒鬼依旧歪靠在那堆废弃的金属垃圾旁，抱着他的大酒葫芦，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仿佛从未离开过。
但叶青羽敏锐地察觉到，这老酒鬼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那浑浊的表象之下，仿佛隐藏着一片经历过惊涛骇浪后归于死寂的汪洋。
“我…没死？”叶青羽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
“死？”老酒鬼嗤笑一声，灌了一口酒，
“想死？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叶青羽布满裂痕的身体，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
“烛龙血脉的命火，玄阴圣体的本源寒气，再加上老头子我那点压箱底的‘粘合剂’…你这具破身子，现在可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三分。想死透？难喽。”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直白：
“不过，活罪是少不了的。你那身经脉，现在就跟被一万头龙象踩过的烂泥路没区别。别说修炼，能喘气儿都算是造化。共生契约吊住了你俩的命，也把你们的命魂捆在了一块儿。她受的苦，你这边感应不会轻。同样，你要是咽了气，那冰丫头也活不成。明白了吗？你现在活着，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拴着另一个也快咽气的。”
老酒鬼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叶青羽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冰火交织、无休止的剧痛，以及灵魂深处隐约传来的一缕微弱却坚韧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冰冷气息。
那气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绝望，如同被冰封在极地深渊的星辰。
苏清雪…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她…怎么样？”叶青羽艰难地问。 “比你好点，有限。”老酒鬼哼了一声， “玄阴殿那帮孙子把她当宝贝疙瘩供着呢，虽然这‘供’法跟凌迟差不多。共生契约打断了他们的献祭，但也暴露了。那丫头现在估计被看得更死，日子更不好过。至于你…”他上下打量着叶青羽，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残次品， “废物一个，经脉寸断，玄阴殿的人暂时没空搭理你这只侥幸偷生的蝼蚁。他们现在头疼的是契约本身和那丫头体内多出来的‘烛火’。” 废物… 这个称呼，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在叶青羽的心上。比在叶家时更加刺耳，更加残酷。因为他现在，连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资格都没有了。经脉寸断，灵力全无，如同一个被彻底打碎的瓦罐。 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 复仇？玉符？烛龙血脉？在这样一具残破的躯壳面前，都成了遥不可及的笑话。他甚至无法离开这张散发着霉味的草铺！ “不甘心？”老酒鬼似乎看穿了他眼中的死灰，浑浊的眼底深处，那抹锐利的光芒再次一闪而逝。 他抱着酒葫芦，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棚子角落那堆沾满油污、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废弃灵能构件旁。 “不甘心，就对了。”老酒鬼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仿佛在引诱飞蛾扑向火焰。 他用布满污垢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几块断裂的、刻满残缺符文的金属板，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世上的路，从来不止一条。修仙的路断了…那就换条路走。” 他猛地弯腰，从那堆“垃圾”深处，扒拉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暗沉银灰色的多面体金属核心。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凹坑，几处边缘还有明显的熔融痕迹，显然经历过严重的损毁。 核心内部，隐约可见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密管道和微缩符文构成的精密结构，只是大部分结构都处于黯淡破损状态，只有最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蓝色光晕，在极其缓慢地脉动着，散发出一种冰冷、微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生命韵律的能量波动。 “认识这玩意儿吗？”老酒鬼将那破损的灵能核心托在掌心，递到叶青羽眼前。那微弱的光晕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有几分诡异。 叶青羽艰难地聚焦目光，看着那破损的核心。 他虽然出身寒门，但母亲留下的玉符和烛龙血脉的传承记忆碎片中，似乎对这种东西有极其模糊的印象。“灵…灵能核心？”他嘶哑地吐出这个词。 “有点见识。”老酒鬼咧嘴一笑，露出黄牙， “天机阁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鼓捣出来的玩意儿，号称能替代灵根，让凡人也能借用天地之力。不过嘛…”他掂量着手中破损的核心，语气充满了不屑， “大多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垃圾，要么不稳定，要么能耗高得吓死人，要么就像这个，一碰就碎。” 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叶青羽，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但垃圾，也是能废物利用的！尤其是…当它遇到了合适的‘燃料’！” 老酒鬼猛地指向叶青羽的心口： “你体内的烛龙血脉，还有那柄藏在印记里、桀骜不驯的焚天剑！它们的力量，就是最狂暴、最高效的‘燃料’！你那些断掉的经脉，就是最天然的、引导这些‘燃料’的管道！虽然破破烂烂，但总比没有强！” “你…你想做什么？”叶青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做什么？”老酒鬼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狰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给你接条新路！把这破玩意儿，”他晃了晃手中的破损灵能核心， “塞进你这破身体里！用你的血脉和那柄破剑当能源炉，用你那些断掉的经脉当导线！强行把你这具废掉的炉子，重新点起来！” “塞…塞进身体？”叶青羽瞳孔骤缩！剧烈的惊骇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把冰冷的金属造物塞进血肉之躯？用断裂的经脉当导线？这根本不是在救命，是在玩命！是在把他变成怪物！ “怎么？怕了？”老酒鬼凑近，浓烈的酒气和油污味扑面而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光， “怕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怕承受不住爆体而亡？怕…彻底失去做‘人’的资格？”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青羽的心上。 “小子，你还有选择吗？”老酒鬼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冰冷而残酷， “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躺在这里，靠着共生契约苟延残喘，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看着那个因为你而被拴住命运的冰丫头继续在地狱里煎熬？还是…赌一把！赌上你这条捡回来的烂命，赌上你体内那点还没烧干净的火星子！用这堆破铜烂铁，给自己，也给她，砸出一条生路来？！” “这玩意儿…能行？”叶青羽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破损的核心，声音因恐惧和巨大的诱惑而颤抖。他体内的烛龙血脉，似乎也因老酒鬼话语中那“燃料”二字而隐隐躁动。 “不知道。”老酒鬼回答得异常干脆，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坦诚， “可能成功，你勉强能动弹，甚至…能重新‘用力’。也可能失败，砰——”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大家一起玩完，包括隔壁那个冰丫头。” 他盯着叶青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我，叶青羽，你是想当个躺在草堆里等死的废物，还是想当个…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机会、也要拖着残躯去撕咬仇敌喉咙的…修罗？！” 修罗…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青羽濒临崩溃的灵魂上！ 乱葬岗的血腥！母亲临终的嘱托！叶家满门被屠的惨象！血魂殿杀手惨白的面具！苏清雪在祭坛上那绝望的冰蓝色眼眸！还有老酒鬼话语中那冰冷的现实——他活着，是为了拴住另一个同样濒死的灵魂！ 废物？还是修罗？ 绝望的灰烬深处，那被压榨到极限的不甘和仇恨，混合着烛龙血脉的暴戾和焚天剑的桀骜，如同被彻底点燃的油库，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吼，从叶青羽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瞳孔深处仿佛有暗金的火焰在燃烧！身体因极致的情绪爆发而剧烈颤抖，皮肤下那冰火交织的裂痕光芒急促闪烁！ “来！”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带着血沫和决绝的疯狂，“把…那破玩意儿…塞进来！” “好！”老酒鬼眼中精芒暴涨，再无半分醉意！他猛地将手中那破损的灵能核心按在叶青羽布满裂痕的胸膛之上！位置，正对着那枚沉寂的焚天剑印记！ “忍住！小子！这可比抽筋扒皮爽快多了！”老酒鬼低吼一声，布满油污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瞬间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 没有光芒万丈的法术，没有玄奥的符文显现。只有老酒鬼那双看似肮脏粗糙的手，以快得超越视觉的速度，在叶青羽的胸膛上急速点按、切割、勾勒！ 噗嗤！ 锋锐如刀的指尖，轻易地划开了叶青羽胸口的皮肉！鲜血瞬间涌出，但还未流淌，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禁锢在伤口边缘！老酒鬼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雕刻刀，在叶青羽的血肉和断裂的经脉废墟中精准地游走、分离、接驳！ 剧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如同将灵魂撕碎，再一片片丢进熔炉和冰窟中反复淬炼！叶青羽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弹跳、抽搐！牙齿瞬间咬破了下唇，鲜血直流！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毁灭性的痛苦中濒临崩溃！ 就在他即将彻底昏厥的刹那，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冰冷气息，如同冰泉般突兀地从灵魂深处涌出，强行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是苏清雪！通过共生契约传来的力量！ “撑住！”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直接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响起！ 叶青羽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是她的声音！ 就在这意念传来的瞬间，老酒鬼的动作也达到了顶点！他猛地将那枚破损的暗银灵能核心，狠狠按进了叶青羽被强行剖开的胸膛血肉之中！位置精准地嵌合在那焚天剑印记的正下方！ 嗡——！！！ 就在核心接触血肉和印记的刹那！ 那沉寂的焚天印记，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一股狂暴到足以焚毁万物的灼热剑意，如同失控的火山，顺着叶青羽断裂的经脉残骸，狠狠冲向那冰冷的金属核心！ 与此同时，叶青羽体内蛰伏的烛龙血脉也彻底暴动！暗金色的洪流带着洪荒龙威，与焚天剑意汇合，形成一股更加恐怖的能量洪流，要将这入侵的异物彻底撕碎、熔毁！ 而那枚破损的灵能核心，在接触到焚天印记和烛龙血脉能量的瞬间，中心那点微弱的淡蓝色光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核心表面那些残损的符文回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狂暴的洪流，疯狂地闪烁、明灭、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一股冰冷、有序、却又带着一种强行约束和转化意味的奇异能量波动，从核心内部爆发出来，试图引导、驯服那涌入的狂暴力量！ 冰与火！狂暴与秩序！毁灭与新生！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叶青羽的胸膛内，以他的血肉经脉为战场，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厮杀与交融！ “呃啊啊啊——！！！” 叶青羽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反复蹂躏！皮肤下的青黑色裂痕瞬间被赤金和冰蓝的光芒填满、撑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裂！鲜血从七窍中渗出，模样凄厉如同恶鬼！ 老酒鬼的双手依旧稳定得可怕，指尖缠绕着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暗金色能量丝线，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在叶青羽体内那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急速穿梭、引导、接驳！他额头青筋暴起，布满油污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与神魔的博弈！ “给我…连！”老酒鬼一声暴喝！ 嗤啦——！ 一声仿佛金铁摩擦、又似血肉生长的奇异声响，从叶青羽体内传出！ 那枚破损的灵能核心，在焚天剑意和烛龙血脉的狂暴冲击下，表面裂开数道更深的缝隙，中心的光晕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它终究没有被彻底摧毁！在核心内部那些残存符文的引导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的、融合了烛龙之炎与焚天剑意的赤金色能量流，被强行约束、转化，顺着老酒鬼用暗金丝线临时接驳的、几条相对“完整”的断裂经脉路径，艰难地运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周天！ 嗡…！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猛地从叶青羽那残破不堪的躯壳深处升腾而起！ 他弓起的身体骤然一僵！惨嚎声戛然而止！ 赤红与暗金交织的光芒，如同退潮般从他体表的裂痕中迅速收敛、黯淡下去。剧烈的痉挛停止了，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 胸口那被强行剖开的伤口，在灵能核心嵌入后，竟被一层薄薄的、流动着赤金与冰蓝双色微光的能量膜覆盖，暂时止住了流血。 叶青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但那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退去的潮水，虽然依旧残留着深入骨髓的余波，却不再是无休止的毁灭风暴。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枚暗银色的、布满裂痕的灵能核心，如同一个丑陋的金属补丁，镶嵌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膛上，正对着下方的焚天剑印记。 核心内部，那点淡蓝色的光晕微弱却稳定地脉动着，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赤金色能量流，如同新生的、脆弱的血管，在核心与周围断裂的经脉残端之间艰难地流转。 成功了？ 叶青羽有些茫然。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只有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滞涩的沉重感。仿佛那根手指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冰冷的生铁铸造而成。每一次轻微的屈伸，都伴随着肌肉深处传来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摩擦感和刺痛。 但…能动！ 不再是完全瘫痪的绝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泪水混合着血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老酒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金属垃圾堆上，抱着酒葫芦的手微微颤抖。 他脸上布满疲惫，浑浊的眼睛也黯淡了许多。但看着胸膛微微起伏、手指艰难屈伸的叶青羽，嘴角却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带着复杂意味的弧度。 “成了…第一步…”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也经历了一场大战。他举起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才让他找回一点力气。 “小子，别高兴太早。这破玩意儿就是个临时搭起来的破水渠，随时可能崩。你现在的力气，比三岁孩童强不了多少。而且…” 他指了指叶青羽胸口那枚丑陋的金属核心： “这玩意儿在吸你的‘火’。烛龙血脉和焚天剑的力量是强，但你这身子就是个破筛子，根本锁不住！时间久了，要么核心撑爆，要么你被抽干，早晚是个死。” 老酒鬼的话如同冰水，浇灭了叶青羽刚刚升起的一丝狂喜。他看着胸口那冰冷的核心，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量，以及那力量背后隐藏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抽取感。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 “那…怎么办？”他嘶哑地问，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光芒。 老酒鬼没直接回答，浑浊的目光投向棚子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穿透时空，望向某个地方。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太虚剑宗…天骄会武…要开始了。” 天骄会武？ 叶青羽一愣。这是太虚剑宗五年一度的盛事，外门、内门乃至核心弟子都会参加，争夺排名和进入更高层修炼秘境的资格。是底层弟子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也是各大势力角力的舞台。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这副样子，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知道为什么叫你去吗？”老酒鬼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算计， “不是让你去比武。是让你…去看。” “看？”叶青羽更加不解。 “对，去看。”老酒鬼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去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骄’们是如何御剑飞仙，剑气纵横！去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功法秘技是如何运转灵力！更重要的是…去看太虚剑宗的‘藏锋谷’！” “藏锋谷？”叶青羽心中一动。那是太虚剑宗历代弟子磨砺剑意、感悟前辈遗留剑痕的圣地，也是宗门重地之一。据说谷中深处，还封存着一些宗门秘藏。 “藏锋谷深处…有样东西。”老酒鬼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一块‘星核碎片’。” 星核碎片？ 这个名字让叶青羽识海深处，那沉寂的烛龙虚影似乎都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是上古星辰寂灭后留下的核心残骸，蕴含着最精纯、最本源的星辰精粹和空间法则碎片。”老酒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渴望，“那是修复你这破核心、甚至让它脱胎换骨的唯一希望！也是稳固你体内这强行搭起来的破水渠、让你真正‘活’下去的关键！” “但…那是宗门秘藏…”叶青羽的心沉了下去。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去偷，连靠近都是痴人说梦。 “所以，要动脑子！”老酒鬼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个狡黠而冷酷的笑容， “天骄会武，鱼龙混杂。藏锋谷虽然守卫森严，但总有漏洞可钻。尤其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会武吸引的时候。” 他凑近叶青羽，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你光明正大进入会武现场、甚至靠近藏锋谷外围的身份。百草园的杂役，就是最好的掩护。而你需要做的第一步…” 老酒鬼的目光落在叶青羽依旧布满裂痕、却不再死气沉沉的身体上。 “就是学会…像个真正的杂役一样，站起来，走出去！然后，睁大你的眼睛，给我死死记住那些‘天骄’们运功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那个叫萧无极的小子！” 萧无极！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叶青羽混乱的记忆！太虚剑宗当代最耀眼的天才，青龙血脉觉醒者！也是他叶青羽在叶家时，就曾仰望的、如同星辰般遥不可及的存在！更是…他未来必须面对的宿敌兼可能的盟友！ “记住他们灵力的流转路径！记住他们剑意的爆发节点！”老酒鬼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体内的破核心虽然不能储存灵力，但它能‘模拟’！用你记住的那些轨迹，去引导你体内这点微弱的‘火’，哪怕只能引动一丝一毫，模仿出他们招式的‘形’！在关键时刻，这就是你保命、甚至…制造混乱的唯一筹码！” 模仿天骄？用这具残躯，用这枚破损的核心？ 这听起来比植入核心本身更加疯狂！但叶青羽看着老酒鬼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感受着胸口那冰冷核心与焚天印记之间微弱的能量流转，以及灵魂深处那缕来自苏清雪的冰冷气息… 他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褪去，只剩下如同淬火寒冰般的决绝。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那如同生锈铁块般的手臂，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试图从散发着霉味的草铺上…坐起来。 第一步，是如此的艰难。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肌肉的撕裂感和核心抽取力量带来的虚弱眩晕。汗水混合着血水，再次浸湿了灰色的麻衣。 但这一次，他没有放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的不再是绝望的火焰，而是如同孤狼般、择人而噬的冰冷寒芒。 天骄会武…萧无极…星核碎片… 复仇之路的荆棘丛中，第一道微弱的曙光，似乎正透过这破棚子的缝隙，艰难地投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