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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雪问鼎

剑起北溟 幕歌 13111 2025-10-31 12:42

  

风雪如刀,刮过空旷死寂的长街,卷起地上新旧的积雪碎末,抽打在疾行的几人脸上,留下刀割般的刺痛。萧无咎紫貂裘的下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深紫色的旌旗。他脚步沉稳迅捷,每一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都发出短促有力的“嚓嚓”声,留下的脚印转瞬就被翻卷的雪花覆盖。

  

手中的寒泓古剑并未归鞘,墨青色的剑身斜指身侧雪地。剑锋之上,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森白寒气如同活物般萦绕纠缠,无声地吞噬着飘落的雪花,将其冻结、粉碎成更细的冰晶粉末。剑身靠近末端处,那几道如同风霜侵蚀留下的斑驳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极其微弱的苍蓝光晕,透着一股古老而内敛的凶煞之气。

  

他的感官在冰冷的刺激下被提升到极致。风声、雪落声、远处城墙上金吾卫模糊的号令声、身后护卫沉重踉跄的脚步声、陈铁衣压抑在喉咙深处、因剧痛而微微倒吸冷气的嘶声……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在他耳中清晰可辨,如同在寂静冰湖上投下的石子。

  

  

当右侧那条堆满杂物、幽深如巨兽食道的死胡同里,那丝不和谐的“沙沙”声和那股混合着腐败腥气与刺鼻药味的古怪气息如同毒蛇吐信般钻入感官的刹那,萧无咎的脚步便如同生了根,稳稳钉在原地!

  

护卫队长几乎在同时绷紧了全身肌肉,手中长刀“呛啷”一声半出鞘,锐利如鹰的眼神死死锁定胡同深处那片晃动扭曲的黑暗阴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护食般的警告性低吼。另外两名护卫也瞬间拔出兵器,结成一个简单的三角防御阵,将背着陈铁衣的老七和侍女护在中央。

  

胡同深处,死寂无声。只有堆积的破旧箩筐、倾倒的板车和废弃的杂物,在愈发狂暴的风雪中投下张牙舞爪、变幻莫测的怪诞阴影。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药味却愈发浓郁,如同实质的粘稠瘴气,从黑暗深处弥漫出来,顽强地穿透凛冽的风雪,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带来一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

  

“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密集!如同成百上千条毒蛇在干燥的骨殖上急速爬行!又像是无数细小的节肢动物在啃噬朽木!声音的来源并非一个点,而是仿佛充斥了整个胡同的每一寸空间,从头顶堆积的杂物缝隙,从脚下冻硬的污雪之下,从两侧冰冷墙壁的阴影里……无处不在!令人头皮发麻!

  

“什么东西?!”老七背着陈铁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肩上的陈铁衣艰难地抬起头,因剧毒和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盯着胡同深处,握着直刀布包的手背青筋暴起。

  

“装神弄鬼!”护卫队长低吼一声,试图用气势驱散心头的寒意,握刀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诡异、如同冤魂夜哭、又似鬼魅低笑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这声音并非人声,更像是某种骨制的、镂刻着恶毒符文的乐器被强行吹奏发出的尖啸!声音凄厉、扭曲、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风雪呼啸,狠狠凿进每个人的脑海里!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随着这呜咽骨笛声的响起,胡同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活”了过来!

  

噗!噗!噗!噗!

  

无数细密的、如同毒蛇喷吐毒液的声音同时爆发!数十道、上百道诡异的蓝色烟雾,从胡同的各个角落——破箩筐的缝隙、板车的残骸下、墙壁的阴影处、甚至从众人脚下的积雪里——如同拥有生命的蓝色毒蛇,骤然喷射而出!

  

这些蓝烟细如发丝,速度快得惊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拖曳出幽蓝色的鬼魅轨迹!它们并非无序喷射,而是在那凄厉呜咽的骨笛声指挥下,如同训练有素的毒蛇兵团,精准无比地交织成一张巨大而致命的幽蓝毒网!毒网的中心,正是萧无咎几人所在的位置!

  

蓝烟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腐蚀,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飘落的雪花与蓝烟接触的瞬间,竟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幽蓝,随即迅速枯萎、变黑、化作焦炭般的灰烬簌簌落下!一股闻之欲呕的腥甜气味骤然浓烈了十倍!

  

“蓝吻毒雾!闭气!退!!!”护卫队长目眦欲裂,发出变了调的凄厉嘶吼!他认出了这白骨魔宗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锏!这毒雾无孔不入,沾肤即溃,吸之立毙!比单纯的箭毒更加歹毒、范围更大!

  

然而,太近了!毒网形成的速度太快!蓝烟喷射覆盖的范围太广!他们根本无处可退!

  

走在最前方、直面毒网的护卫队长首当其冲!他狂吼着奋力挥刀劈砍,试图用刀风驱散毒雾!但那幽蓝的烟雾仿佛拥有生命,被刀风劈开又瞬间弥合,如同跗骨之蛆!几缕细小的蓝烟如同毒蛇般绕过刀光,狠狠扑在他的手臂和脸颊裸露的皮肤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护卫队长裸露的皮肤瞬间冒起诡异的幽蓝烟雾,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溃烂、溶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疯狂地抓挠着被腐蚀的脸颊和手臂,试图扑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蓝烟,却只是让溃烂迅速蔓延!仅仅两三个呼吸间,他挥刀的手臂便无力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痛苦地蜷缩倒地,在雪地上疯狂翻滚抽搐,身体迅速被幽蓝的毒雾包裹、吞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溶解声!

  

  

“大哥!!”

  

“队长!!”

  

另外两名护卫看到队长瞬间惨死的恐怖景象,悲愤欲绝!但他们自身也岌岌可危!毒网已经笼罩下来!密集的蓝烟毒蛇疯狂地扑向他们的面门、脖颈!

  

背着陈铁衣的老七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猛地转过身,试图用自己的后背为陈铁衣抵挡毒雾!但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几缕致命的蓝烟已经射向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

  

就在那夺命蓝烟即将触及老七后背衣服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骤然横移!挡在了老七和陈铁衣身前!

  

萧无咎!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在骨笛呜咽响起、蓝烟喷发的刹那,他就动了!没有后退,没有闪避!迎着那铺天盖地的幽蓝毒网,悍然前冲!目标直指胡同深处那片呜咽笛声的来源!

  

“嗡——!”

  

  

寒泓古剑在他手中爆发出刺耳的嗡鸣!墨青色的剑身在萧无咎体内那股冰寒酷烈真气的疯狂灌注下,骤然亮起!剑身上那些如同风霜痕迹的斑驳纹路,瞬间如同得到了某种激活,苍蓝色的光芒如同苏醒的古老符文,沿着纹路急速流淌、汇聚!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酷烈的寒意,以寒泓剑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冰霜风暴,轰然爆发!

  

“天狼破阵——冰绝!!!”

  

萧无咎的厉喝如同平地惊雷!双手握剑,由下至上,对着前方那片毒雾最浓、笛声最厉的幽深黑暗,狠狠撩劈而出!

  

剑气不再是匹练!而是如同决堤的冰河!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散发着亘古寒意的苍蓝色巨大冰墙,随着寒泓剑的轨迹凭空生成!

  

冰墙高达丈余,厚逾尺许,通体晶莹剔透,内部却仿佛封印着无数细小的、急速旋转的蓝色冰晶风暴!冰墙出现的瞬间,周围空气的温度骤然暴跌!狂舞的风雪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冻结!地面厚厚的积雪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碾压,瞬间凝结成坚硬的冰壳!

  

嗤嗤嗤嗤嗤——!!!

  

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锐响如同暴雨打在铁板上!

  

那数十上百道喷射而来的幽蓝毒蛇撞上这堵骤然拔地而起的冰绝之墙!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

  

诡异的蓝烟瞬间被冻结!凝聚成一条条细小的幽蓝色冰丝,如同被瞬间凝固的毒蛇标本,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巨大的冰墙表面!冰墙内部急速旋转的微型冰晶风暴疯狂绞杀着这些被冻结的毒雾本源!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整个冰墙靠近萧无咎的这一面,迅速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幽蓝之色!

  

冰墙暂时隔绝了大部分毒雾!但那恐怖的寒意也瞬间侵袭了靠得最近的萧无咎!他脸色骤然煞白如金纸,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随即又被剑气的寒意冻结在唇角,形成一抹凄厉的猩红冰渣!强行催动这超出负荷的“冰绝”一式,反噬之力如同巨锤砸在他的五脏六腑!

  

  

“呃啊!”背着陈铁衣的老七还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冰墙阻隔了大部分毒雾,但仍有几缕极其刁钻的蓝烟从冰墙边缘的缝隙绕过,如同跗骨之蛆,扑在了他的小腿上!裤管瞬间被腐蚀穿透,皮肤变黑溃烂!剧痛让他一个踉跄,险些连同背上的陈铁衣一起摔倒!

  

“老七!”另一名护卫惊怒交加,连忙上前搀扶。

  

而就在冰墙拔地而起、暂时阻隔毒网的瞬间!

  

一直沉默伏在老七背上的陈铁衣,那双被剧痛和毒素折磨得布满血丝、却依旧冰冷如铁的眼睛,骤然爆射出两道近乎实质的凶戾寒芒!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洪荒巨兽,睁开了杀戮之眼!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毒蛇出洞,必有七寸!那操控毒雾的骨笛声,就是最大的破绽!

  

“嗬——!”

  

一声如同闷雷滚过胸膛的低吼从陈铁衣喉咙深处炸响!他全身的肌肉在这一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猛然贲张!原本因为失血和剧毒而惨白的脸色瞬间涌起一片骇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病态潮红!一股惨烈、霸道、仿佛要燃烧生命本源的气息,轰然从他魁梧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破!!”

  

随着这声足以撕裂喉咙的咆哮,陈铁衣借助老七背部的支撑,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劲弩,轰然弹射而出!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扭曲的残影!他那只完好的右臂肌肉虬结隆起,如同巨蟒缠身,青筋根根暴凸!一直紧握在手中、裹在破旧布包里的狭长直刀,终于在这一刻——

  

“锵——!!!”

  

  

一道惊雷般的刀鸣撕裂风雪!凶戾、霸道、带着斩碎一切的决绝!

  

黝黑沉重的直刀完全出鞘!刀身狭长、笔直、厚重!刀锋并非中原常见的流线型,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棱角感,刃口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血色光泽!刀背厚重,足有半指宽,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猛兽利齿啃噬留下的凹痕!

  

这把刀,名为“裂岳”!其重无比,其刃无锋!因为它杀人,从不靠锋锐,只凭那足以开山裂石的纯粹力量!

  

陈铁衣整个人与手中的裂岳刀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雷霆!挟着他燃烧生命爆发出的最后力量,挟着十年来沉默背负的血仇与守护的执念!

  

无视冰墙!无视残余的毒雾!无视肩胛处那支幽蓝毒箭随着动作更深地刺入血肉带来的撕裂剧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胡同深处,那片呜咽笛声的核心!

  

刀势只有一式!简单、直接、粗暴到极致!凝聚了他毕生刀意,凝聚了“破岳”二字的全部精髓!

  

裂岳刀高举过顶!带着劈开山岳、斩断江河的恐怖气势!黝黑的刀身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变得愈发深沉厚重!

  

“山崩!!!”

  

吼声如同陨石坠地!裂岳刀撕裂风雪,撕裂呜咽的笛声,带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力量,朝着胡同深处那片阴影最浓处,狠狠劈落!

  

刀未至,狂暴的刀压已经如同无形的万吨巨岩轰然砸下!

  

  

“咔嚓!轰隆!!”

  

堆积在胡同口的破旧箩筐、倾倒的板车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爆裂成漫天碎木!冻硬的积雪被狂猛的刀风卷起,形成一道白色的雪暴!

  

隐藏在阴影深处的操控者显然没料到这必死困局中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反击!那凄厉呜咽的骨笛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惊骇!

  

一道干瘦、佝偻、全身裹在如同破败裹尸布般灰黑色袍子里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蝙蝠,猛地从一堆杂物后方的阴影中显现出来!他手中紧握着一支惨白、弯曲、如同某种大型生物腿骨打磨而成的骨笛!笛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如同痛苦人脸的暗红色符文!

  

正是他在操控这致命的蓝吻毒雾!白骨魔宗,“鬼蛇”!

  

面对陈铁衣这燃烧生命、劈山断岳的一刀,鬼蛇眼中绿芒暴涨!他怪叫一声,手中骨笛猛地指向陈铁衣!笛孔中瞬间喷出三道凝练如实质、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幽蓝毒箭!比之前的毒雾更加凝练,更加致命!同时,他另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巴掌大小、由人顶骨打磨而成的惨白骨盾,盾面同样刻满诡异符文,迅速挡在身前!

  

毒箭后发先至!如同三条狰狞的毒蛟,噬向陈铁衣的面门、咽喉和心口!

  

陈铁衣眼中凶光更盛!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三道足以瞬间毙杀洞天境高手的恐怖毒箭狠狠撞在自己胸膛!

  

噗!噗!噗!

  

如同重锤擂鼓!陈铁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胸前的玄衣瞬间被腐蚀出三个大洞,露出下面精铁般的肌肉!恐怖的剧毒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疯狂侵入!他脸上那病态的潮红瞬间被一股死灰般的青色取代!嘴角涌出大股大股粘稠的、带着幽蓝光泽的黑血!

  

  

但他的冲势!他的刀势!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因为这三箭的冲击,速度更快了三分!

  

裂岳刀!带着陈铁衣不屈的怒吼和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无视了那面符文闪烁的惨白骨盾!无视了鬼蛇眼中瞬间涌起的绝望!

  

斩!!!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破碎的炸响!

  

那面散发出诡异波动、足以抵挡寻常神兵劈砍的惨白骨盾,在裂岳刀那纯粹到极致的、足以崩碎山岳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爆裂!化作漫天惨白的骨粉!

  

刀锋毫无阻碍,悍然劈落!

  

“不——!”鬼蛇发出一声短促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

  

噗嗤!!

  

裂岳刀从那干瘦佝偻的身影正中劈下!从头至胯!毫无阻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鬼蛇的动作僵在原地,眼中的绿芒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他手中的骨笛“呜”的一声,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后从中断裂!断口处竟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油脂!那件破败的灰黑袍子从中缓缓裂开……

  

没有鲜血喷溅!

  

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内部,流淌出来的并非鲜红的热血,而是粘稠如同沥青的、不断蠕动翻滚的幽蓝色粘液!粘液中浸泡着无数细小的、惨白色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虫卵!随着粘液流淌出来,暴露在空气中,那些虫卵接触到冰冷的寒气,竟发出细微的“啪啪”爆裂声,从中钻出无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带着幽蓝光点的细小飞虫,如同蓝色的雾霭瞬间扩散!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尸臭、虫卵腥气和剧毒的恶臭,冲天而起!令人闻之几欲昏厥!

  

陈铁衣一刀劈下,整个人仿佛也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带着裂岳刀沉重的刀身,如同断线的木偶,轰然向前栽倒!魁梧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冷的积雪和那滩不断蠕动扩散的幽蓝粘液之上!溅起一片污秽!

  

“铁衣!!”

  

“陈大哥!!”

  

仅存的老七和另一名护卫目眦欲裂,悲吼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拼命地将陈铁衣从那滩恐怖恶心的粘液中拖拽出来!

  

萧无咎维持着冰绝之墙,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的血迹已经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棱。他看着陈铁衣倒下,看着那滩不断蔓延、散发着恶臭和致命毒虫的幽蓝粘液,看着那断成两截的骨笛和鬼蛇诡异恶心的尸体……眼中冰寒刺骨,没有丝毫击杀强敌的喜悦,只有更加深沉的凝重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慕容垂……西漠白骨魔宗……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剧痛。手中寒泓古剑微微一震,那道巨大的冰绝之墙,连同其上冻结的无数幽蓝毒丝,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晶粉末,在狂风中四散飘飞!

  

“走!”萧无咎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城门!”

  

风雪愈发狂暴,如同愤怒的巨灵神在咆哮。仅存的几人互相搀扶着,老七背着再次陷入昏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陈铁衣,另一名护卫小腿被蓝吻毒雾侵蚀,皮肉溃烂见骨,步履蹒跚却咬牙坚持,侍女脸色惨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被绝望逼出来的坚韧。

  

前方,巍峨的北城门轮廓在漫天风雪中愈发清晰。巨大的城门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巨口,门洞深邃幽暗。城门楼高耸,在风雪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堡垒。数盏巨大的气死风灯挂在城楼两侧,昏黄的光晕在风雪中摇曳不定,如同鬼火。灯光的照亮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门紧闭,厚重的门板上包裹着冰冷的铁皮,巨大的门栓如同巨蟒横卧。

  

城门洞两侧,影影绰绰地矗立着数十名顶盔掼甲、手持长矛利刃的兵卒。盔甲上的冰霜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们如同风雪中沉默的雕像,但头盔下射出的目光,却充满了冰冷的戒备和审视,没有丝毫同袍之情,更像是在看一群送上门的猎物。

  

城门楼前的望台上,一道人影格外醒目。他并未顶盔戴甲,只穿着一身御寒的裘皮袄子,身形略显臃肿,背对着城门方向,似乎正在眺望城外的风雪。但萧无咎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此人腰间悬挂的那柄装饰华丽的雁翎刀刀柄上镶嵌的红宝石——那是大胤帝都北门尉的标识!

  

就在萧无咎几人挣扎着靠近城门洞不足五十步的距离时——

  

望台上那个臃肿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一张油光满面、堆满了虚假笑容的胖脸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正是北门尉,刘镇。他搓着双手,似乎很冷,笑眯眯地看着下方如同丧家之犬的萧无咎一行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呜咽,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哟!这不是咱们北陆尊贵的萧世子殿下吗?风雪这么大,不在驿馆温酒赏雪,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城门口来了?瞧把这几位爷给折腾的……啧啧啧……”他的目光扫过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陈铁衣,扫过腿上溃烂流脓的护卫,扫过狼狈不堪的侍女,最后落在萧无咎那苍白冰冷、紫貂裘上沾满血迹和污秽的脸上,笑容更加“和蔼可亲”。

  

“刘尉官。”萧无咎停住脚步,将寒泓古剑微微垂下,剑尖点在冰冷的雪地上。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风雪掠过剑锋带起的细微嘶鸣。“开城门。质子归期已至,按两国盟约,即刻放行。”

  

“盟约?放行?”刘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肥肉哆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嘿嘿”笑声。他摊了摊手,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世子殿下,您这不是难为下官吗?您瞧瞧这大风大雪的,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没有枢密院的通关金批,没有京兆府的验身腰牌,更没有礼部侍郎大人的亲笔放行文书……您就这么带着几个……呃,伤痕累累的家仆,深更半夜要开城门?”他故意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阴冷如毒蛇,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钉子狠狠砸落:

  

“按大胤律,无令擅开城门者——斩!无令擅闯城门者——视为叛国,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城门洞两侧沉默的兵卒如同接到了指令,齐声怒吼!数十柄长矛猛地向前平举,闪烁着寒光的矛尖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封锁了整个城门洞!弓弩手也在城垛后方现身,冰冷的弩箭在风雪中闪烁着致命的幽光,牢牢锁定了城门前的几人!

  

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墙,瞬间取代了风雪,将萧无咎几人死死围困!比胡同里的毒雾更加令人窒息!

  

老七和另一名护卫眼中瞬间充血,悲愤和绝望如同野火般燃烧!他们握紧了兵器,身体因为愤怒和伤势而剧烈颤抖,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侍女紧紧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如雪,身体微微发抖,却倔强地没有后退半步。

  

刘镇站在高高的望台上,俯视着下方如同困兽的几人,尤其是盯着萧无咎那张在风雪中依旧平静得过分的脸。他似乎很不满意对方没有流露出预想中的恐惧和哀求,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般尖利刺耳:

  

“萧无咎!你这北陆来的野狼崽子!在天启城装了十年孙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慕容垂大人要你死在大胤!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想回北陆?可以!”他猛地一指脚下厚重冰冷的城门,声音充满了恶毒的亢奋:

  

“把命留下!老子亲自把你的尸首,从这狗洞里扔出去!”

  

  

风雪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滞了。天地间只剩下刘镇那恶毒尖利的咆哮在城门上空回荡。

  

萧无咎缓缓抬起了头。

  

风雪扑打在他脸上,吹动着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刘镇那番恶毒的言语都无法在他眼中激起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冰冷,如同脚下冻结万载的寒冰。

  

他轻轻抬起手中的寒泓古剑。墨青色的剑身斜指刘镇所在的望台。

  

剑锋之上,之前激战残留的幽蓝毒霜早已被剑本身的寒意驱散、吞噬。此刻,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内敛的、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深黯墨青。剑尖处,一缕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白色寒气,如同毒蛇的芯子,无声吞吐。

  

“归途……”萧无咎低声自语,声音很轻,却像是金铁摩擦,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屏障,传入身后每一个还能站立的人耳中。

  

他微微侧首,冰冷的目光扫过老七背上气息奄奄的陈铁衣,扫过腿伤狰狞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护卫,扫过脸色惨白却眼神倔强的侍女。

  

一股无声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紧连接。

  

然后,他重新看向望台上那张惊愕中带着一丝不安的胖脸,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

  

那不是笑。

  

  

是孤狼在风雪悬崖边,对猎人露出的、蘸血的獠牙。

  

“第一块垫脚石……”萧无咎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北陆最酷烈的寒风,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令人骨髓冻结的杀意,轰然炸响在风雪夜幕之下:

  

“就拿你刘镇的血来铸!”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直贴身藏于萧无咎怀中的某物,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润清和的气息骤然透衣而出!

  

是澹台明月临别前塞入他手中的那个小巧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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