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桥嘿嘿一笑,蹦跳着从爷爷的屋子里窜出去,回头冲林族长做了个鬼脸,便回到自己屋,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跟一般人不一样,林桥自小就有一段奇怪的记忆,记忆中地球上有车水马龙有高楼大厦,有熙熙攘攘忙碌的人群,有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有难以想象的科技,还有很多在这里说出来就会被认为发疯的知识。那里有吃不完的各种口味的美食,人们不再被温饱所困扰,研究最多的课题只有就是突破自己,那个地方就是地球。
林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记忆,或许这是一段残缺的记忆,因为他在这段记忆中找不到人最重要的东西——亲人。
那段记忆中也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能跟这里对上号的关键词有:部落、石器时代、封建社会,可是这里面有BUG啊,奴隶社会哪儿去了?
经过刚才木老三的讲述,林桥发现,他所在的林桥村跟外界可能不一样,这个世界跟他的记忆有似是而非的重合点,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经过观察,林桥确定这里也是地球,所有的自然现象跟地球一模一样,可是他解释不了这里的非自然现象,比如球球,比如林桥村与迷踪林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比如林桥村周围的地名:失魂山,万骨丘,断肠河,迷踪林。
“怎么又发起呆来了?”母亲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林桥,她嗔怪的盯着林桥说:“叫你不要玩的那么疯,你总是不听!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整天价比大人还忙碌,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林桥村不能去的地方很多,尤其是万骨丘和迷踪林,你说你总往那边跑做什么?”
林桥不耐烦的说道:“整天说,整天说!我都知道了,反正我也走不出去,你担心什么呢?”
母亲脸色变得难看,嗓门也大了许多:“我看你八成是中邪了,还学会犟嘴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是敢走出家门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桥撇了撇嘴。
母亲也就在他面前耍耍威风,有爷爷奶奶出现的地方,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像极了温顺的小绵羊,唯唯诺诺的话都不敢大声说,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
母亲才二十出头,林桥记忆中的地球上,这应该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她却在这个年龄段成功活成了怨妇;林桥认为,父亲就是因为受不了母亲这个样子,才常年不愿意回来的。
要不是母亲偶尔提起,让林桥记起他还有个父亲,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一个让母亲守活寡的男人。
从林桥记事起,父亲只出现过两次。每次都是清明,父亲从断肠河唯一的桥上匆匆赶回来,他是来祭祖的,在家庙磕上三个头便又匆匆离去,没跟母亲说过一句话;爷爷也翻着白眼不理他,直到他又匆匆离去后,爷爷才大发脾气,跳着脚骂他不肖子,随后一家人在家庙里哭上一阵子,像是祭祖,又像是父亲让他们受了委屈。
断肠河上的那座桥,只有父亲走过。
上次清明节,林桥悄悄的跟踪过父亲。父亲过桥时,林桥就在断肠河边无形壁障后的草丛里,他亲眼看见父亲过桥后,上了一辆牛车,牛车上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女人抱着个孩子,依偎在父亲身边,远远看去可比母亲漂亮多了。
当时林桥红着眼睛暗暗发誓,早晚得拆掉那座桥,要么别回来,要么别走了。
......
第二天,林桥无视母亲咬牙切齿的模样,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大摇大摆走出家门,背着麻布口袋的球球跟在身后,他要去失魂山,失魂山的山脚下有一片废墟,是捉迷藏的好去处。
刚走出家门,正撞见米背着一小捆苎麻皮从塘边过来,看着米吃力的样子,林桥的心猛的震了一下,这不是剥削儿童么?回头看了一眼在院里目送他的爷爷,林桥对米招了招手,喊道:“米,你不用干活了,放下那东西跟着我玩去。”
米将那一小捆苎麻皮背进了院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林族长,林族长微笑着挥挥手,和蔼的说道:“去吧,林桥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你要听他的话记住了吗?”
米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了林桥的身后。
走了一会,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林桥和球球都戴了一顶大草帽,米却被太阳晒的眯起眼睛。林桥看得爱心泛滥,对球球说道:“把你的草帽给米戴上吧,你看她都晒黑了。”
球球转头看了一眼米,盯着林桥说道:“她本来就这么黑,你觉得她可怜,怎么不把你的帽子给她?妖怪也是怕热的,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林桥停下脚步,嬉皮笑脸的说道:“没事,你的帽子给米戴,我帮你折根树枝遮凉,你看怎么样?”
球球默默的将草帽摘下来,戴到米头上,纵身一跃,从路边一株大树上狠狠折下一根枝繁叶茂的树枝,抗在肩上低头向前走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失魂山在林桥村的北面,与西边的万骨丘,南边的断肠河,东边的迷踪林连在一起,围成了一个纵横十里的禁地,这就是林桥村。
无形的屏障将这里与世隔绝,能穿过这道屏障的,除了球球,米和她妈妈是林桥见过的第二拨人,第一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桥的父亲,林桥很好奇米为什么能穿过那道屏障,正好出门就遇到了米,这才将她带上,看能不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
果然,刚到失魂山脚下,米就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断裂石像惊呼道:“呀,原来你们这里的天神像也被忘村人砸了!”
林桥愕然,这片废墟上的残破石像是天神?不对,爷爷说这些石像都是比着失魂山上的妖怪刻的,怎么就成了天神呢?
林桥对米说道:“这可不是神像,这都是失魂山上的妖怪,被人雕刻成石像放在这里,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失魂山,是吓人用的。”
米懵懂的点点头,她还不懂什么叫信仰,如果木老三在这里的话,肯定跟林桥吵起来,林村人信奉多年的天神,只是失魂山上的妖怪?谁摆在林村神庙里的?又为了吓唬谁?
米指着球球问道:“妈妈说,球球也是妖怪,为什么球球没有蛇一样的身体呢?”
球球抗着树枝说道:“你妈妈告没告诉你,妖怪是要吃人的呀!”说着转过头对着米呲牙咧嘴作了个凶恶的样子,吓得米捂上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敢吓她!”林桥想也没想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扔在球球身上,发出“啪”的一声,疼的球球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转身恶狠狠的瞪着林桥,手中树枝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仿佛畏惧什么东西似的。
林桥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捡起一块块石头不停的砸在球球身上,边砸林桥边破口大骂:“你个死妖怪,今天出门时就看你不顺眼,胆子长肥了?还想打我,看我不砸死你个死妖怪。”
球球一摆硕大的鼠头,扔掉手中的口袋和树枝,大声吼道:“小东西,真以为我作为你的宠物不敢杀你?”球球目露凶相,后腿一蹬,凌空向林桥扑去,前肢扬起,拍向林桥的脑袋。
林桥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这时他心慌了,球球本就巨大的前掌在林桥眼中越来越大,这一刻,球球是林桥的主宰,能要他性命的那种;时光不能倒流,来不及后悔,也来不及眨眼,球球的巴掌已经落在林桥头上。
“啵”的一声,头上一阵剧痛袭来,左边耳朵“嗡嗡”作响,林桥下意识的捂住了受伤的头部,缕缕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半边脸颊。
林桥没死。
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球球已经不见了,米正惊恐的看着满脸鲜血的林桥,骇得脸色苍白。
这时,失魂山前的无形屏障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一朵金花凭空出现在涟漪前的空地上;金花有枝有叶,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还传来淡淡的花香。
涟漪逐渐平静,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来,老者身穿麻布衣,脚踏麻布鞋,银白色的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老者手一招,地上的金花就出现在他的手中,就像魔术师变魔术,老者手持金花却毫不违和,林桥觉得那朵金花就应该被老者拿在手上,换个人都不行,因为会显得很娘。
老者对着林桥微微一笑道:“林桥,你还记得老朽吗?”
林桥手捂伤口,艰难的摇了摇头,略显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七八丈外的老者一抬腿,瞬间出现在林桥身边,手中金花在他头上轻轻一拂,林桥头上的伤口眨眼间愈合如初,脸上的鲜血也不见了,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受过伤。
头虽然不疼了,林桥的左手却依旧举在半空,迟迟忘了放下,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世上真的有神仙?”
闻言,老者脸色变得红润,捋须长笑:“哈哈哈哈,好孩子,你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呢,前年,前年我还抱过你来着,你记不起来了?”
林桥眼神恢复了清明,一拍脑袋,恍然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爷爷常说的那个高人,要我说,爷爷也是老糊涂了,您老哪是高人啊!”
老者脸色一沉,不悦的冷哼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林桥狡黠的一笑,接着说道:“您老明明就是活神仙。”
老者听后老怀大慰,展开双眉,却看向了旁边坐在地上的米,看了一会,失声说道:“呀,这女娃儿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