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野人?”苟德低声道,野人本是杏地的原始物种,在杏国建立后就很少出现了。只成为父母讲给孩子的传说。
“一位野人母亲跟丢了出门觅食的野人队伍,在沙漠中迷失了许多天,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老穆拿出一张简陋的地图。
“野人的前景,恐怕会是灭绝。毕竟人类太过强大,野人这种史前的落后物种已经逐渐被历史淘汰了。那位伟大的母亲非常害怕我们,人类并不善良。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她鼓足勇气在我面前现身了,并交给了我一张地图。”
这地图非常简陋,只有几个简易的标记。况且,连野人自己都找不到家,哪里会有人能在沙漠中认清方向。
老穆指着那处被标记的地点:“这里就是野人最后一个部落藏匿的地方,也就是我的目的地,旁边这个小屋子代指杏国。哎,野人的智力低下,她的这一举动很有可能导致野人遭受灭顶之灾。好在她遇见了我。”老穆欣然一笑。他为自己即将做一件善事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苟德摸摸脑袋:“野人似乎很坏……”
“孩子,别人有别人的嘴巴,而我们也有着自己的眼睛。”老穆整理了干粮和水袋,离开了集市。
苟德牢牢抓住老穆的衣袖:“可是,这地图的标注也太不精确了,我们真的能够抵达终点吗?”
“没有一张地图会完全准确,即使我们是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也会在沙漠中迷失方向。不必急功近利,我们有目标,我们在前进,我们坚信终有一天会到达。”老穆将一小包行李挎在苟德的肩上,这意味着苟德正式加入了游侠的队伍。
“走吧,出发!”
苟德看着老穆的背影。令他神往的,不只是老穆的个人魅力,也不仅是游侠的自得其乐,而是旅人能永远保持惬意安然的奥秘,一种无与伦比的自由气息。
“你的家族很正义也很富有,你的天赋超出常人,你似乎什么也不缺少,为什么会去赌?”已经行进了三个小时了,老穆的脸上还没有倦色,好像他永远不会感觉到疲惫,永远会如此神采奕奕似的。
苟德的身材并不魁梧,但是他的体力出奇地好。他紧跟着老穆,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是,还不够啊。”
苟德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一文钱:“我从小就被告知,我要做多少事情。有时我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可是,我身边从来都没有夸赞,在家人们的眼中,我需要成为的角色,应当是天才中的天才,这样才有能力继承家族的事业。”
苟德沉默了一会后,又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我想玩,想要轻松。但是,我的父亲和姐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要求我在成年之前成为中阶武者,其实,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武者们被划分为四个阶级,初阶、中阶、高阶和超凡阶。
苟德把一文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低下了头:“这是很难的事情啊,如果有个人能够帮助我,哪怕是陪我说说心里话,那该多好啊。我拼劲全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从来都做不到……赌运气是不需要努力的,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是,上天好像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老穆摸了摸苟德的头:“孩子,渴望平凡又不是一种罪恶,你何必耿耿于怀呢?你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你要自己做出决断,因为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更爱他们,还是更爱自己。”
这个孩子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拥有一个快乐且无忧无虑的童年,之后,或许是老老实实学一门手艺活?然后安稳地度过这一生。或许平庸,但是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另一个,则是勇敢地站起来,接受家族安排给他的命运,去承担责任,去迎接风雨,去成为杏国的守护神。
他必须舍弃其中一个。可是他什么都不想放下,于是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在苟德身体里流动的武力,虽然强度远远高于同龄人,却极度不稳固。按部就班的修炼不能让他达到家族的期望,所以他嗜赌。他和人赌钱,和天赌命,当他在修炼途中遇到难以跨过的难关时,往往凝聚身体里全部的武力强行突破。偏偏他运气又不好,常常把口袋输得空空如也,把前途败得一塌糊涂。
他有时奋起直追,有时踌躇不前,他在赌气时孤注一掷,在得失时却犹犹豫豫,所作所为皆透露着迷茫。
“孩子,稍安勿躁。人生不长,不足以挥霍;但人生又不短,足以让撒在沙漠蛮荒的种子成长为风吹不动,雨冲不透的参天大树。它会把绚烂种回人们的眼眶的,对吗?”老穆用温和的武力轻轻地冲刷着苟德因强行突破而留藏在身体里的隐疾。
苟德渐渐坚定了步伐。旅行,除了欣赏风景,也是人们反思和升华自己的好时机。老穆淡淡地记着,这些,他都会写进游记里。
风沙渐大,我们都曾经是顽童和少年,我们是何时长大的呢?
后方出现一队人马,老穆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沙漠中的相遇可不浪漫,我们难以得知碰上的究竟是迷失方向的旅人还是穷凶极恶的沙漠土匪。
老穆将苟德的兜帽往下拉了拉,他们选择了绕道,而那队人马却紧紧跟上了他们。
老穆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身后的人群。
恐惧是人生来就有的,而他有着能够让他克服胆怯的武力。游侠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行囊。
原来是热心肠的商队。
“朋友,我们不是沙匪!你们别再往那边走了!前方有危险。”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众人面前。
在沙漠中的人有戒心很正常,他让商队停留在原地,自己跑了过来。
“朋友,那你就不怕我们是沙匪吗?”老穆笑着递给商人一个牛皮水壶,他对热心肠的人向来富有好感。
“嘿,我雇了红面军护送,反正钱也花了,哪怕真遇上沙匪也没事。”他的语气很有把握。
苟德远远地看着商人口中的那支红面军队伍,人高马大的雇佣兵们,统一戴着白面具,只不过十余人,却散发着极大的杀气和威慑力。
红面军隶属于杏国帝家,因执行凶险任务时,白面具往往被鲜血染红而得名。红面军是一支雇佣兵集团,是杏国不次于商业的龙头产业。
沙漠凶险,有沙匪,有怪物,前往杏国交易的商人们大多都选择雇佣红面军一路护送商队。价格是贵了些,但是有保障。
“你们去的方向,发生了大规模的沙蛇狂暴事件。如果不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的话,你们还是跟我们一道回杏地避避风头吧。”商人豪饮一口。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许久。
“那好吧,住您一路顺风。”商人劝不动执意向前的老穆,只好作别。
“朋友,那也祝你生活愉快。”老穆与这位好心的商人相谈甚欢。
红面军骑着高大的沙漠骏,他们发现了苟德的存在,高高在上且很不友善地对老穆说:“外地人,你们身边的这个孩子不受我们的欢迎。”
苟德躲到老穆身后,他并不害怕一些杏地势力对家族的威胁。那些威胁,更多时候在激励着苟德,他认为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的家族,保护自己的父亲和姐姐。
只是,流言蜚语也同样伤人。苟家与杏地的纠纷恐怕涉及到更高层次复杂的利益,大人们在自己的世界中,用大人的恶意将苟德幼稚的心灵摧残得伤痕累累。
老穆面不改色说道:“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你们很不礼貌。”
红面军们拿起武器,他们从不忍受任何人对对他们的侮辱:“你的嘴巴很臭,你得向我们道歉。”
可是,这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老穆握紧拳头,透露出自己实力的冰山一角:“首先,你们得向这个孩子道歉。其次,我不会要道歉,我没有说错话,而且,即使我说错了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
红面军们察觉到,这个外乡人的实力恐怕是他们的百倍。
“这是一场误会。我们有失礼仪,这是我们的错误,我们马上就离开。”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无底气,并且不再保持队伍的齐整,慌不择路跟随雇主离去了。
这可是沙漠,如果他们消失在沙漠中,一切事实都会被风沙掩埋。
“这不是流言作祟的世界,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等到你登上高塔,一切琐屑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老穆在最后这样跟苟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