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个人类把我们当做保护动物,这真是一件稀奇事。娘的,什么叫动物,为什么他们叫人,我们叫野人。都是我手下这群做不成事偏偏又死不了的蠕虫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你们要是稍微有点骨气,用得着来捡沙蛇的剩菜剩饭吃吗?不是我领着,你们还找得到回来的路吗?刚才像老鼠那样逃走的,今晚统统不准吃饭。哎呀,忘记你们全他娘的跑啦!今晚就集体绝食吧!你们就该是动物,动物!连那群蚯蚓都不如,就是蠕虫。这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怀里还有一个小野人,不对,他不能再跟着你们学做野人了,我要把他关起来自己培养,养的胖胖的,不对,是强壮,非常强壮!让那群赶尽杀绝的人类都自愧不如。算了,他们是不会眼红野人的,野人有什么好的?我好像忘了身边还有客人了,我们没有恶意,有恶意也不是对您们,您们是我们这群蠕虫最尊贵的客人,回部落去,去大吃一顿吧!把那半匹死马全部拿出来,来招待我们的客人。”酋长毫不留情地辱骂着野人们,但是矮小且胆小的野人们没有一个敢于反驳,这让酋长更气恼,骂得更凶,更声嘶力竭了。
老穆扶着苟德,不过一两个小时,少年体内的武力就恢复了大半。
“去做客啊,多么新奇的事情啊。这是给勇敢者的奖赏,虽然晚餐听着似乎并不能勾起食欲。”老穆笑着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白天的战斗在他眼中跟游山玩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也并不担心苟德的伤势,年轻时不经历一些风雨,不因为奋斗而跌落得遍体鳞伤,长大后会吃亏的。
“这孩子可惜了是个哑巴。不过会说话又怎么了,你们这群蠕虫,会说话还不是像个哑巴那样。对了,客人,我们到了。看吧,欣赏吧,嘲笑吧,这就是人类好奇的野人部落,一群好吃懒做的蠕虫,能不能讲究哪怕一点卫生?这就是我的房屋,这是沙漠中最宏伟的建筑了!好吧,这只是一间没那么脏的茅草屋,娘的,是谁在我的王位上拉屎?给我塞到仓库里当储备粮食,你们就只配吃着玩意。算了,不说了,怕伤了你们的自尊,但是你们有自尊可言吗?算了。”酋长将两人接入沙漠中隐藏的野人部落。
这是一片破败的绿洲,地下水储备已经很稀少了,水源只剩下一个臭水沟。植被虽然是些耐旱的植物,但也都快干死了。野人们在这里建立起他们的家园,这里会不会是他们最后的栖息地呢?
整个部落给人很荒凉的感觉,酋长一路破骂着,但是他的神情并不愤怒,他眼睛的颜色如同这片绿洲一样衰败。虽然沙漠和沙蛇接纳了野人,甚至保护着野人,但人类的野心和一些同类的背叛把野人族逼上死路了。
夜深了,沙漠中已冷得厉害,野人们拿出少得可怜的燃料储备,难得架一次篝火,难得吃一顿饱餐。为了要招待两位贵客,酋长要求他们拿出最高等的礼仪和最珍贵的物资。
“要点脸吧,不求多,哪怕一点点。客人在这里,不求你们为他们歌功颂德,至少给客人留一点肉吧,就知道埋着头吃,是平常没让你们吃饱怎的?好吧,是有很多挨饿的时候,但这是沙漠!不饿死你们这群蠕虫就知足吧!”
酋长吃饭时也不安顿,不停地咒骂着,他还一边在给今天重回到野人族的小野人喂食,轻手轻脚,很反常,好像他真的把野人的未来都寄托在这个不能说话的小野人身上了。
他转向老穆,拿了一块烤肉:“客人!我年轻时候,写过一些诗,好吧,那跟所有人都无关。但是,我想要表达我的谢意。你们不是人!这话大错特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圣人,我从没见过你们这样伟大的人,你让我颠覆了对人类的看法!这块肉不成敬意,但是我自己不吃,让给您们吃!”
苟德不敢跟野人们打招呼,除了酋长外的野人们也对他没有兴趣,毕竟他不能成为食物了。他只好在老穆的身旁坐下,烤烤火,聊聊天。
“朋友,我觉得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我乐意与你交朋友。”老穆撕下一半的肉,大口塞进嘴里,又将另一半给酋长,或许酋长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肉了。
苟德拿了老穆包里的干粮在啃,老穆吃下肉是为了领酋长的心意,野人的食物虽然能填肚子,但也会造成拉肚子。
酒饱饭足,野人们都休息去了,酋长抱着他的小宝贝,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自言自语去了。
老穆拿出一个本子,开始写一些东西。
“老穆,这是你的游记吗?”苟德趴在老穆身边,看着老穆认真地写着一笔一划。
“我的旅途如此美好,如果不记录下来,让这些事情被白白地忘掉,太可惜了。”老穆拿出包里其他几本已经完成的游记,摊开来给苟德看。
老穆写一些有趣的经历,写他所听所见的事情,还有一些流传的神话,并且描写一些美丽的山水和可爱的人。
“老穆,你会把我写进去吗。”苟德其实很希望自己也能出现在老穆这样伟大的游侠的游记中,如果能够被一个你爱的人记住,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啊,我和你,都是故事中的一部分啊。”老穆也很在意这些天与苟德的经历,他回想起少年时的自己。
所有的小孩大概都是一样的吧,想要完成心愿,又因为能力不够而一路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才度过三年五载,成功的喜讯却迟迟不来,长久的卑微甚至会让人质疑成功的存在。所以孩子们才会渴望长大,渴望长大后的自己会颠覆一切不如愿,会给自己一个称心如意的未来。可是,我该在什么样的时机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召唤那个伟岸的我,我还要经历多少难熬的风雨才能挣脱出这该死的沼泽,才能找到属于我的未来?
老穆虽然功高盖世,但是他只能做到给苟德一些启发。苟德永远只是他自己,他要为家族为自己找到出路,也只能靠自己。
苟德打开最老旧的那一本游记,那时,书中的字迹尚且潦草,刚刚启程的老穆心中有着很多疑问,对于记录这件事情也随心所欲,并不放在心上。
老穆出生在一个贫寒家族,年迈的奶奶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奶奶一生的愿望就是过上几天好日子。
老穆年少时勤加修炼,在二十多岁时通过比武一举成名,赚了很多钱给奶奶养老。之后,他又花了很多时间陪奶奶度过晚年时光,奶奶对他来说很重要。
奶奶离世那年,老穆三十岁,在报答完奶奶的恩情后,他终于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在安置完所有的事情后,他从他那个小角落走出来,游历至今。今年,是他成为游侠的第十八个年头了。
老穆品一口酋长泡的茶,他合上游记,在篝火的光芒中,他的脸被淡淡的光辉映衬着。
“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很相同。我们都渴望内心的安宁。但我和你又完全不一样,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安宁,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这本游记已经快要完成了,但是还缺少一些内容,你能讲讲你的故事吗。”老穆在一步步引领着苟德,引领他解决心中的疑难。
苟德搓搓手,他并不悲哀,但是总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