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瞳孔微缩。
瑞王是当今圣上的叔父,虽已不掌实权,但地位尊崇,王府更是戒备森严之地,怎么会轻易被盗呢?
李巡抚继续开口,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被盗的是瑞王最宠爱的小郡主闺阁中的一串东海明珠链,虽非国宝,却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最关键的是,案发之处,又留下了一只紫色绣花鞋垫,上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花。”
楚河道:“又是绣鞋大盗?”
李巡抚点头,“这已是绣鞋大盗犯下的第二起案子,也是他第一次对王府下手!”
“王府守卫如何?”楚河沉声问。
“说是铜墙铁壁,毫不为过。”李巡抚语气凝重,“瑞王府高墙三丈,上有巡夜护卫十二时辰不间断,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带刀侍卫交叉巡邏。”
顿了顿后,李巡抚继续道:“而且内外院通道皆有高手坐镇,夜间更有獒犬巡逻。郡主所居的揽月楼位于内府深处,楼下有四位身怀绝技的嬷嬷轮流值守,楼外明哨暗卡不下十处。”
楚河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这样的配置,确实是算得上是铜墙铁壁。”
师爷补充道:“案发前日,王府刚采买了一批绸缎用具,所有送入府中的箱笼物品,无论大小,皆在侧门外由三班护卫逐一开箱查验,确认无误后方由杂役搬运入库,入库时还需经内府管事二次清点。”
楚河将这些默默记下,“然后呢?”
师爷哀叹了口气,笑得很苦,“案发后,我等已将当日所有经手之人、所有出入物品反复核查,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楚河质问道:“一处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师爷点头,“对,一处可疑的地方都没有。那大盗仿佛是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未惊动一人一犬,便盗走了郡主枕畔盒中之物,留下了那该死的绣鞋垫!”
楚河眉头紧锁。
这难度,听起来非常大啊。
不仅要避开森严的守卫,还要精准地找到目标,更要命的是,那绣鞋帕子是如何带进去的?
或者说,是如何在那样严密的搜查下被送进去的?
如果说是事后绣的,那也太过离谱了,这样的盗窃行为,一分一秒都极为珍贵,他竟然还有时间绣手帕。
但如果是事前绣好的,为什么一定要绣一个帕子带进去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绣鞋大盗,绝非寻常鸡鸣狗盗之辈。他的手段,已近乎妖异。
李巡抚看着楚河:“按察使大人举荐楚城司,言你精于追踪,善于破解奇案。先前就是你一人破获了采花蜂一案。”
楚河看着李巡抚,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李巡抚肯定还会继续说下去的。
果然,李巡抚继续开口道:“此案关系王府颜面,圣上亦有耳闻,压力极大。楚城司,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将此獠擒获!”
楚河闻言,不由得在内心叹了口气。
上次采花蜂一案,也是这样说的。
只要是被皇上关注了,那都是大案要案,别说丢的是
楚河接过卷宗,指尖能感受到纸张上记录的沉重与诡异。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神秘的盗贼,如一抹轻烟,穿梭在铜墙铁壁的王府深处,如入无人之境,留下那抹嘲讽般的紫色。
“巡抚大人放心。”楚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他既然留下了记号,便是存心挑衅。只要他还会出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下官,这便去查。”
他收起卷宗,转身走出巡抚衙门。
阳光正好,照在青州府繁华的街道上,却驱不散楚河心头那团迷雾。
一个技艺高超到匪夷所思的盗贼,留下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绣鞋帕子,并且其中还涉及到了税银和王府的东西。
这青州府的水,看来比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的追凶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
青州府的喧嚣被楚河关在身后。
他捏着那方从王府案发现场取来的紫色绣帕,指尖能感受到丝绸的滑腻与上面金线并蒂莲的细微凸起。
阳光透过薄绢,映出繁复到令人惊叹的针脚。
均匀、细密,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完美。
即使是楚河这种对刺绣一窍不通的人,也能感受到起做工的精良。
这绝非寻常绣娘的手笔,更不像是一个所谓的“络腮胡大盗”该有的技艺。
所以,楚河要去查一查这个绣帕的来历。
而巧合的是,在青州府就有这么一个人,能告诉楚河,这帕子的来历。
城东,“玲珑绣庄”的招牌历经风雨,显得有些古旧,却是青州府乃至整个江南都认的老字号。
掌柜的是一位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婆婆,姓苏,年轻时是名动京师的御用绣女,先太后凤袍上的鸾鸟便出自她手。
如今年纪大了,眼神却依旧锐利得能穿针引云纱。
楚河说明来意,将绣帕小心翼翼递上。
苏婆婆接过,只瞥了一眼,便将其置于放大用的水晶镜片下,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绢面,如同琴师抚过琴弦。
“如何?”楚河问。
“女人绣的。”苏婆婆头也不抬,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楚河一怔:“婆婆,报案的王爷和押镖的江威都说绣这个的一个有络腮胡的人。”
苏婆婆这才从水晶镜片后抬起眼,目光如两枚冷针,刺向楚河:“老身绣了一辈子,男人绣花、女人绣花,针脚里的气韵,比男人看女人胸脯是圆是扁还要分明!”
顿了顿后,她继续道:“这针脚里的细腻、耐心,还有这藏在线条里的那股子…阴柔的怨气劲儿,绝不是男人能绣出来的!便是宫里最好的太监绣工,也绣不出这股味道!”
这比喻粗俗却奇异地极具说服力。
楚河默然。他相信这位老人的判断,就像相信自己的剑能杀人一样。
天下第一的绣女,她的眼睛就是尺,就是权威。
所以,楚河不敢也懒得去质疑她。
但这点信息,显然也不够判断出凶手是谁。
所以,他又开口问道:“那能看出更多吗?比如出身,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