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楚河收起制住少年穴道的长剑,自怀中取出一锭十足纹银,抛给方才轿中那名身着紫裙、此刻吓得脸色发白、簌簌发抖的女子。
楚河开口道:“辛苦姑娘,受惊了。我需要你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速回妈妈处去吧,但有一点,今天晚上的事,不要随便乱说。”
那女子接过银子,触手沉甸甸的,惊魂稍定,忙不迭道谢,提起裙摆,几乎是踉跄着跑远了。
楚河用一根麻绳捆了少年贼人双手,牵着他走向县衙大牢的方向。
夜深人静,只有更梆声远远传来,以及少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什么?”楚河头也不回,声音在寂静长街上显得格外冷硬,“现在苦,那你犯案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女子的眼泪?”
“我…我没想害她们…”少年哽咽,声音嘶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楚河冷喝,“十二天,十三起!若非我早有防备,今夜便是第十四起!你这左手针,倒是阴毒!”
少年却只是摇头落泪,说不出完整的话。
楚河心中莫名烦躁。
这少年身形瘦弱,内力浅薄,虽那手左手针颇为刁钻,但凭他的轻功体力,如何在十二天内连续作案十三起?
且作案地点时而城东,时而城西,间隔极短,就算是以脚程著称的公门好手,也未必能如此迅捷地来回奔袭。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劈入脑海!
速度极快、方位跳跃、体力绵长、左手针…
他猛地停住脚步,霍然转身,死死盯住那少年:“整个案子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不对?”
少年沉默不语。
但少年的沉默在楚河看来就是默认了,他继续道:“说!你的同伙在哪?!”
少年被他一吼,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仍紧闭不开。
楚河抬头望向夜空,更鼓之声犹在耳畔回荡。
他计算着最后一个案发地点与此刻的位置,再想到自己布局引蛇出洞,对方果然上钩…若真有同伙,此刻那同伙会在何处?
是否会因为眼前这人失手而被惊动?抑或是…依旧会按捺不住,去寻找新的目标?
那半只紫色的、未完工的鸳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紫色…他为何执着于紫色?
“你们为何偏要挑穿紫衣的女子下手?”楚河厉声问,剑柄重重撞在少年腹间。
少年痛得蜷缩起来,涕泪交流,终于崩溃:“说、我说。紫色是因、因为听说最近出了个‘绣鞋大盗’,专劫富家女子,留下的记号就是绣鞋。”
顿了顿后,他继续道:“我们想着、用他的名头。扯虎皮做大旗,出了事,官府只会去查他。”
“绣鞋大盗?”楚河心头剧震,那家伙是流窜数省的大盗,手段高超,行事诡异,出道以来就从未失手。
若这两人是借其名头行事,简直愚蠢又恶毒!
“你同伙!此刻会在哪?!”楚河逼问,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布局之时,曾故意让那女子穿着紫裙,从百花楼出来,招摇过市…若那同伙也在暗中观察…
少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他嫌我手脚慢。说今夜若我得手便罢。若不得手他便去去百花楼后巷。那边常有晚归的丫鬟,穿紫衣的。”
百花楼后巷!正是他方才让那女子回去的必经之路!
楚河头皮发麻,再无迟疑!
他猛地一记手刀劈在少年颈侧,将其击昏,草草塞进旁边一堆杂物之后,身形骤起,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百花楼方向!
他运转起全身灵气,将轻功提到了极致,屋檐瓦舍在脚下飞速倒退,夜风刮过耳畔,发出尖锐的呼啸。
只希望还来得及!
百花楼后巷,幽深僻静。
一名身着紫裙的女子正低头快步走着,心中犹自后怕,手里紧紧攥着那锭银子。
忽然,一道黑影从前方的拐角悄无声息地转出,几乎与她撞个满怀。
那女子惊得“啊”一声低呼,待看清对方只是个普通路人打扮的男子,稍松口气,侧身想让他先过。
却不料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平凡却带着诡异笑意的脸,目光死死锁住她身上的紫裙,右手疾探而出,五指如钩,直抓向她肩头,指尖隐有寒光闪烁,竟也戴着精钢指套!
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
竟然还有一个,这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而且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可没有楚河在旁边保佑他了。
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剑光自天而降,并非直刺那人,而是凌厉无匹地斩向他探出的手臂! 若他不回撤,这条手臂立刻便要离体! 那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攻击来自上方,狼狈不堪地缩手旋身,堪堪躲过这断臂一击。 楚河自屋檐飞身落下,挡在女子身前,长剑斜指,气息因急速奔袭而微显急促,但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 楚河冷声道:“果然还有一个!” 那贼人见事已败露,眼中凶光毕露,却不答话,反手自腰后抽出一对短叉,揉身扑上,招式狠辣刁钻,与那少年的左手针路数迥异,却更为老练狠毒,劲风凌厉,显然内力修为远胜同伴。 楚河一下就明白了,这两个人,一强一弱,一明一暗,所以作案这么久,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只是短暂的交手之后,楚河就明白,这家伙乃是悍匪。 当下,他不敢怠慢,长剑展开,使出师门绝学,剑光如瀑,将对方团团裹住。 巷内空间狭窄,一时间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雨,火星四溅。 那贼人武功虽不错,实力也有九品学徒境,但如何是楚河这等高手的对手,再加上楚河救人心切,出手毫不容情。 因此,十数招一过,楚河寻到一个破绽,剑身一拍,正中对方手腕,打落一柄短叉,随即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 那贼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滑落下来,口吐鲜血,挣扎难起。 楚河上前,先是一脚踢开另一柄短叉,继而用剑尖挑开他衣襟,里面赫然也露出几块紫色绸缎,以及一只已然完工、精致妖异的紫色鸳鸯绣品。 不用审了,这家伙就是剩下一个采花贼了。 县衙刑房,灯火通明。 两名贼人被分别捆结实实,跪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