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案卷室烛火通明。
楚河翻着厚厚一摞卷宗,眉头越皱越紧。
十一天十二起案子,受害者从员外千金到屠夫妻子,这人在选角上倒是和采花蜂完全不一样。
采花蜂很专情,但这家伙好像是荤素不忌。
硬要说的话,唯一共同点是,案发时都穿着紫裙。
“十二月二日,城西李员外家小姐被辱,撕碎的紫裙挂在床头。”
“十二月五日夜,豆腐西施刘氏遭劫,灶台上留了朵紫绢花。”
“十二月十一日,连绣娘都被。”
最蹊跷的是第十二起,昨日深夜,县丞夫人竟也在府中被辱!现场留下半只绣坏的紫鸳鸯香囊。
“无法无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县令气得发抖,“连官眷都敢动!”
楚河却盯着证物里的紫鸳鸯香囊出神。针脚忽细忽粗,像是两人所绣。
他连夜走访了所有受害者。
绣娘抽噎着说:“那贼人逼我教他绣鸳鸯,他手笨得狠,总扎到指头。”
豆腐西施却道:“他捏着我手腕闻桂花油,夸我头发比小姐们还香。”
李小姐哭得最惨:“他、他撕我裙子时,自己先哭了说对不起娘亲。”
听完所有人的话后,楚河眉头微皱,这家伙好像有些心理变态。 楚河站在县衙庭院中,月光洒满一身。 “备一套紫裙,”他突然吩咐,“要最时新的苏绣料子。” 又对班头耳语:“去查全县绣坊,最近谁常买紫线,尤其是善用左手的。” 班头点头,然后立刻带人去照着楚河的吩咐做。 这个时候,赵干事找了过来,问道:“单凭这些想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查出来,恐怕不容易啊。” 楚河知道,这家伙是在点他。 赵干事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毕竟,他们是请楚河去帮忙的,要是楚河没有真材实料,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在这里检查一下,他到底几斤几两。 所以,楚河开口道:“光靠这些确实不行。” 赵干事问道:“那你还要干什么?” 楚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开口询问道:“你们从青州府赶过来,又要立刻赶回去,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们累不累呢?” 听到这话,赵干事身子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楚河道:“既然这样,我请你们喝花酒,你们去不去?” 赵干事怒了,“你到底是要查案,还是要胡闹?” 楚河笑了,“查案和喝花酒不冲突啊,这次的案件是个采花贼,没准他就去光顾过那些青楼姑娘呢。” 闻言,赵干事觉得也有理,就同意了。 飘香楼的灯笼比往常更红三分。 楚河领着赵干事等人踏进大堂时,老鸨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龟公们手脚麻利地搬来十坛陈年花雕,姐儿们捧着琵琶笙箫鱼贯而入,香风卷着暖意扑面而来。 “楚城司今日可是大手笔!”捕快小王挤眉弄眼,“听说这儿的头牌姑娘一曲千金?” 楚河笑着掷出一锭金子:“今日弟兄们尽兴,所有开销记我账上。” 满堂轰然叫好声中,他却拉过老鸨低声道:“找些清倌人来唱曲陪酒便好,若有人要用强。” 他指尖轻轻一折,檀木桌角应声而断。 老鸨脸色一白,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大堂里已是热闹非凡。 青州府三人中的老张扯着破锣嗓子唱《将军令》。 “楚哥儿够意思!小王醉醺醺搭着他肩膀,“那些老爷们都没有请过我们。” 楚河笑着把他按回座位:“这话不要乱说。” 赵干事也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小王顿时酒醒大半。 角落里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 喝醉的老张正抓着琵琶女的手腕往怀里扯:“爷赏脸摸你是你的福气!” 满场霎时一静。 楚河放下酒碗走到了赵干事身旁,开口道:“赵干事,你的人喝醉了。” 赵干事脸色一变,随即道:“今天是你做东,你去阻拦他吧。” 楚河点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老张,”他声音依旧带笑,手指却轻轻扣在对方脉门上,“醉成这样,我送你回去醒醒酒?” 手搭在身上的瞬间,老张只觉半身酸麻,冷汗瞬间醒了三分酒意。 楚河已顺势将他胳膊架在肩上,看似搀扶实则钳制着往外走,经过老鸨时抛过一锭银子:“惊扰姑娘了,赔琵琶的钱。” 等再回到席间时,他照旧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哥,”小王凑过来低语,“其实不必如此,弟兄们都是粗人而已。” “我们的刀是斩恶人的,”楚河斟满酒,“不是吓唬苦命人的。” 之后,小王和赵干事先走了,楚河留下和老鸨商量了些事情。 三更鼓响,夜雾如纱。 城隍庙前的石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顶青布小轿静立阶前。 轿帘微动,桂花的甜香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中溢出,混在夜风里,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缱绻。 暗处,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滑来,无声无息,好似夜枭扑食,倏然撞向小轿!指风锐利,直取轿帘! 显然,这人来者不善。 “嘭!”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轿帘并非是被掀开,而是被一股刚猛内力从中震裂,碎帛纷飞中,一道湛青剑光如蛟龙出洞,直刺来人咽喉 楚河开口道:“等你很久了!” 声落,剑至! 剑光快如闪电,剑尖直至咽喉,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杀招。 黑影显然也没有料到,竟然还藏有这一手。 他骇然暴退,险之又险地避过这索命一剑,袖口一抖,三点幽蓝寒星呈品字形射出,直取对手上中下三路,破空声细微几不可闻,最重要的是,他是左手发力! 楚河手腕一沉,长剑嗡鸣,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剑光绵密,好似屏风骤起。 “叮!叮!叮!” 三根淬毒绣花针被精准击落,钉入青石板缝。 楚河踏步进身,剑尖顺势上挑,如灵蛇吐信,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轻松地挑开来人蒙面的黑巾。 月光下,露出一张苍白稚嫩的脸,约莫十七八岁,眼眶通红,脸上泪痕交错,竟似刚刚痛哭过。 他惊惶欲退,楚河剑尖已点在他喉头。少年右手下意识格挡,左手却慌忙藏向身后。 楚河目光一凝,左手疾出,扣住他藏匿的手腕强行扭出。 那少年左手食指之上,竟是密密麻麻的针眼,新旧交错,有些还渗着血珠。 他怀中鼓鼓囊囊,楚河用剑尖挑开衣襟,半只未完工的绣品滑落。 楚河一眼就能看出,这布料用的是极贵的紫缎,而且已经能看出是一只鸳鸯的头颈,针脚细腻,却染着几点殷红。 楚河眉头紧锁。 眼前这个少年,与他预想中凶残老练的采花贼相去甚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