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子出山
玉道子见他想到了这一层,略有些心安地点点头:“是。当年你我天份不济,十三岁坎上没有过去,故一把年纪了,才这么点本事。师兄,歌儿虽小,可你我的本领他学了几成了?不敢说有九成九,也有七八分了吧。这样的天资,普天之下,能有几个?”
玉玑子听着,在屋内疾走了几圈,开口道:“师弟,你莫怪为兄心焦,口不择言。你不习蛊,自是不知道这金珠蛊毒的来历。你道我为何苦守此山不出?自己又没个道观,还偏与你争山头?”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据传,此山下有大墓,墓中葬着祖师爷李淳风。他老人家在世之时,除却星宿推演,奇门遁甲,也还是数一数二的制蛊高手。相传他把蛊王之卵封印在自己的舍利子当中,百年后便会出世,是为新蛊王。此蛊王似水而非水,只是寄存在舍利子中的水滴之内,呈金黄色。此蛊王择主而出,找到主人之后,七日后便会孵化。在成为成虫之前,会噬食主人的心智,若心邪而正气不足,将会被反噬,轻者痴呆,重者身亡;若正气浩荡有余,则成虫与主人共生,如影随形,天下任何蛊毒,都将俯首称臣。”
玉道子在心急之下,仿似只听到了“痴呆、身亡”呆坐半晌,喃喃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玉玑子复看了师弟一眼,叹道:“如今你想避世不出,怕也不能。你且出山去寻歌儿,我留在山中,备好药水。一旦歌儿受到反噬,以药水泡之,或可以减轻痛苦。”
玉道子见他今日说得头头是道,全然没有疯癫的迹象,不由地疑心起师兄素日都是在装疯卖傻。他站起身来,冲师兄深施一礼:“如此,为弟的这就动身。”
一路上玉道子心急如焚,悔恨地直想撞南墙。还是保住性命要紧,没了性命,什么道师、法师、天师,不都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也难怪玉道子如此心急,玉玑子说蛊王七日后孵化,这已过两日,路上至少也要耽搁两日。余下的三日留做往返尚可;但若有个不周不齐事不遂意,可真的保不齐就是山高水低。倘若如此,那可真是。。如此不但辜负了亦歌娘亲的托付,就连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也给白白折损了。
这边玉道子尚在路上风驰电掣,那一边展飞白与亦歌已到了巡抚府。一路之上,目光所到之处,到处灰蒙蒙一片,庄稼作物已全被鼠族啃食一空,玉黍秆子被啃到只剩短短一截。路边的树木,树皮亦被啃食干净,只露着惨白的树干,看上去令人心颤。路旁还不时能看到路倒,只能见衣衫褴褛,形态可怖。亦歌虽小,心智却大,看在眼里,也觉惊心,默念了几声无量佛,一路之上默默无言。展飞白本是成年人,又在江湖与朝廷之中摸爬滚打许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看到这些,内心酸楚难言。他见亦歌一路无言,心中暗暗称奇。虽知亦歌身怀神力,终究是小孩心性,这一路无言可真让展飞白又长了见识。
吴巡抚还未回归,想来是押解二百万石粮草不如快马驰骋。眼见天色已晚,展飞白与巡抚府的守门人说道:“我等在先行在驿馆歇下,随时听候大人调遣。烦请老丈禀报。”转身拍了拍亦歌的坐骑:“马儿也要吃草,我们先去驿馆再做打算。”
亦歌点头应了,抬眼环顾一下巡抚府,只见整个巡抚府黑气弥漫,他掐指一算,暗叫了声不好。
近黄昏时分,其时天光还在,并未完全黑透,驿馆却大门紧闭,灯光全无。展飞白疑惑不解,上前叩门,久久无人应答。无奈之下只得高声喊道:“吾等朝廷钦派特使,现入住驿馆,烦请开门!”
在门外高呼了四五回,门终于“吱呀”开了个小缝,一个驿丞装扮的人探出脑袋,飞快地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见展飞白并未着官服,便道:“文碟!”
声音瑟瑟发抖,听来惊惧非常。展飞白按下心中不悦,心甚疑之。是何缘故,竟使此人如此惊慌?那驿丞验过文碟,见是官差无疑,把门半开,催促他们二人速速牵马进来,眼睛却一刻不停,在亦歌的马后逡巡个不住,见无甚动静,似是微微放下心来。待亦歌牵马进门,以雷霆之势把门关上,倚在门边喘息良久,兀自在抚胸。
展飞白不悦道:“驿丞到底是在惧怕何物?大丈夫做此姿态,真是贻笑大方!”
那驿丞听得他声如洪钟,直惊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嘘!官人小声!”说罢,又以一耳贴在门上,听了个仔细。确信门外无甚动静,方才打着手势,把他二人引到内堂。
到了堂内,又关上一层门,这才冲展、亦二人施了一礼:“官人莫怪。只因近日鼠患猖獗,实在不可不防。”
展飞白嗤道:“鼠有何惧?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那驿丞十分惧怕地四处看了一眼,才低声道:“素常的老鼠自是不怕。可如今的老鼠大如狗子,红眼獠牙,四只能搬得动一匹良驹。被咬上一口,立时毙命。试问此种畜生,哪个不惧?”
展飞白与亦歌对视了一眼,狐疑地问:“此话当真?莫不是以讹传讹?”
那驿丞见二人不信,发狠道:“三清真人在上,以上均是小人亲见。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
“好死”两字尚未出口,展飞白打断问道:“被咬之后立时毙命也是亲见么?”
见那驿丞点头,两人心中的狐疑更甚。“死者是何人?何日身亡?现尸首停在何处?巡抚大人可知此事?”
那驿丞战战兢兢道:“我等都是微末小人,见不到巡抚大人金面,有事只向县衙禀报。死者原是这里的更夫,名唤王五。三日前被老鼠咬后浑身青紫,倒地之后不出一盏茶功夫,便气绝身亡了。现尸首应还在本县的义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