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天府，平州，空桑城，这便是李信询问一圈的最终答案。少女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但她也找不到更多的讯息，只好苦着脸接受。

“现在怎么办？”凤挠挠头，看向一筹莫展的李信。

“不是说跟你混吗，我只有一个梦想，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李信耸耸肩，无奈的摊摊手。

“我倒是有去处，你呢？”凤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蛋，引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李信急忙拍拍冰凉的蛋壳，叫道：“你在搞什么，这样很奇怪啊！！！”

“我在家就这样睡觉的！”凤在原地滚了两圈，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旁边的行人惊的合不拢嘴，有几人匆匆忙忙的朝城主府跑去。

“快，快跑，要来抓你了！”

李信狠狠的撬开蛋壳门，凤慵懒的伸伸懒腰，不屑一顾的看着这个慌张的人类：“在我们那，哪里都能睡觉……”

他顾不得再听少女的唠叨，拽着她的手一溜烟朝城外跑去。堪堪在卫兵到来前冲出了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看着城楼上持弓相望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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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们没有钱，住不起客栈，也买不起食物，更没有熟悉的人……所以，我们去抢劫吧？”

“不去！”

堂堂长城守卫军，哪能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这般想着，李信心中涌起一团怨气，叫道：“告诉你不要在……等等，你在吃什么？”

“啊，这个叫碎冰冰，要尝尝？”凤随手掰了一块，递给对方，顺势用衣袖遮掩住刚刚蹭过泥土的手。

“你先告诉我用什么做的！”

“喏！”

她指着附近的一片草莓田地，不远处辛劳的农夫挥汗如雨。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有些不安，但腹中饥饿难耐，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冰棒意外的清脆，夹杂着奇异的香甜，凉意入喉，清爽之意沁入肺腑。在这种燥热的天气下，实乃最佳的消暑饮品。

“呸！”李信吐出硌牙的泥沙，无奈的看了眼一脸奸笑的少女，道：“你一天能做多少这种东西？”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然，在这里实力受到压制，估计有五百根吧！”少女歪着头掰掰手指头，试探着说道。

“啊，假如一根卖一文钱，那五百根就是五百文……这样一来，吃穿住行的钱就都有了！”

“是的呢！”

“那还等什么？”

李信冲向草莓田，试图说服正提着锄头黑着脸走来的农夫，对方看他靠近，喝道：“摘几个尝尝也就罢了，怎么还赖着不走，倒想再摘了？”

李信道：“啊，老先生不要着急，既然您方才听到了，那不如……”他还未说完，农夫蓦地举起锄头，叫道：“数三声，不走要你好看！”

“三！”

“二！”

李信看对方怒气冲冲，只好拉着少女迅速离开。凤疑惑的看着李信，不解道：“为什么要跟他商谈，直接杀掉不就可以了？”

“你以前也这样做的？”

“我那里没有这种孱弱的人类。”凤看了看远方的太阳，声音惆怅：“那里是一片冰原，几乎没有生物……而且，对我来说，人类和动物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一种会说话，另一种不会说话罢了。”

“你不喜欢人类？”

“他们不断的挑起纷争，国家、城邦、岛屿，凡是人类踏足之地，皆有硝烟战火。他们一边说着伟大的信仰，一边施行丑陋的暴力，说得再多，都是为了掩盖那颗肮脏的心。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不愿接近，我只想守护那片冰原，守护仅有的几个朋友。”凤意兴阑珊的遥望着远处的天空，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个个虚幻缥缈的身影，李信凝视着冰一般纯粹的眼瞳，仿佛看到了同样的梦。

自己何尝不是呢，他低头想了想自己的一生，从加入长城守卫军的那一刻，活着便只剩下守护的责任。

“暂且在城外住一夜，明日找机会入城。”李信劝慰似的拍拍少女冰冷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朝远处的破庙走去。

破庙比想象中整洁，神像漆面掉了大半，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出这是一位女性神灵。摆放供品的木桌仿佛有人时常擦拭，无有灰尘，只有岁月流逝时悄然刻下的疤痕。

暗褐色的疤痕沉默又孤独，彷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枯黄的树下，望着渐渐垂落的夕阳，望着缓缓走来的夜。

也许孤独的并非桌椅，而是凝望着桌椅的人。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结识了莫名其妙的人，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事……自己该不该探究这一切的根源，该不该回到梦里的故乡？他悄悄抬起头，看了看缩在地上枕着手臂熟睡的少女，她在梦里，会想起她的家乡吗？

在无尽的思虑里睡去，无有梦境，大脑一片空白。醒来时，少女坐在篝火边，烤着一只可怜的兔子。

“喏！”她见李信醒来，便将黑不溜秋的兔子肉递给他。李信怔了怔，笑着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他看着即将燃尽的篝火，又想起熟睡时感受的温暖。她无疑是不喜欢火焰的，即使在烤兔肉，也用了很长的木棍，躲得远远的。

“不要啰嗦，我们得找个机会混进城。”凤大大咧咧的拍拍对方的肩膀，一脚踩灭了篝火，青烟袅袅，随风飘散。

————

两人蹑手蹑脚的躲在树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凤低声道：“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冲进去……然后我再找机会混进去……”

李信好笑的打量着小声盘算的少女，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走进去就行。”

随后，他走到人群里，朝着凤挥挥手。对方连忙跑过来，不解道：“为什么？”

“这里不是你我的世界，我们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不会有人刻意寻找的。”他刚说完，突然听到几名卫兵厉声喝道：“在这里！”

他大惊失色，暗道一声不妙，拽着少女的手就往外冲去！不料人群里伸出几只手，牢牢的扯住他的胳臂，竟动弹不得！

少女见状，神情骤变，附近温度急剧下降，肉眼可见的冰晶在空中凝结……几名士兵还未发觉，李信急忙低喝道：“不要！”

凤怔了怔，叫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因为旁边冲来的士兵已经将他按倒在地。不过他们没有对少女动粗，也许是认为对方只是个小女孩……凤终究停止了魔法，尽管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城门外，站在人群中的青年微微松了口气，两名士兵反扭着李信的手臂，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大哥，就是这小子！”

“嗯。”青年摆摆手，示意他俩离开。看手下离去后，青年略微皱眉，看着一脸冷漠的少女，苦笑道：“两位从何处来？”

“嘁！”凤扭过头不搭理他。

“好吧，既然两位不愿说，那我也不勉强。用如此方式去对待，的确十分失礼……只是，在下有一事需要确认，也许和你们有关。”

李信略一沉吟，询问道：“什么事？”

“咱们先去府上，随后再说。”

几人走得依旧是昨天的路，青石长街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凤看着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小孩子，本想随手推开，忽然心头一软，借着衣袖的遮掩，凝聚了一根碎冰冰。她递给小家伙，竭力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说：“尝尝，甜的！”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放到嘴边，试探着舔了一口。他品尝到碎冰冰的香甜，贪婪的舔舐几下，又颤巍巍的将冰棒还给少女。

“谢谢姐姐，它……妈妈不让我收陌生人的礼物。”

“拿着吧，姐姐送给你的！”凤刚想如此说，不料青年抢先一步说出来。少女恶狠狠的瞪了眼青年，又摆出和蔼的面容，点了点头。

小家伙道了声谢，歪歪扭扭的跑开了。青年脸带微笑，看着孩子瘦小的背影，感慨道：“如果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人，都像你们这般该多好。”

“此言何意？”凤和李信齐声问道。

……

城主府坐落在繁华街道的中心区域，前面是十字路口，两侧种着茂盛的冬青树和百合花。踏过三层台阶，径直走入院子。

李信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的格局，忽然疑惑道：“为什么没有门？”

青年笑了笑，说：“因为这里谁都可以来，谁都有资格来。”

在大堂前的石板路上朝左转，几名士兵与之擦肩而过。青年叫住神色匆忙的卫兵，说：“发生什么事了？”

卫兵说：“城南有人死了。”

青年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在道路尽头立着一栋二层小楼，青年走进去，请两人坐下，涩声说：“若我所料不错，刚才所言的死去之人，也和这件事有关。”

李信道：“何事？”

青年道：“数月前，其他地方传来消息，说有莫名之人为非作歹，伤亡无数。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一周前，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怪物消失在连绵群山中……这些消息未曾公布，怕引起民众恐慌。”

“黑色怪物……”凤若有所思，青年凝视着少女，问道：“认识？”

“也许……但愿不是它。”凤没有多说，青年也不再询问。此来还有更重要之事，怪物只是小小的插曲，轮不到平州来管。